楚黛恹恹地挥退二人,赤足踩着氍毹进了隔间,卧入软榻,许是安神药包的作用令她沾枕即眠。
朦朦胧胧间,她困顿地睁开惺忪乌眸,想唤人斟茶。
当蕴着粼粼水色的双目扫到珠帘后长身玉立的俏郎君时,快速坐直身,吃惊地问:“夜哲?方才你去了哪儿?又是如何进来的?”又狐疑地拧了眉,“还是说我在做梦?”
“不是梦。”修长手指撩开珠帘,夜哲在靠近软榻的几案前斟了一盏竹叶饮,悠然道:“鄙人一直在屋里。”托眼尖的缘故,他越过盏沿睨见少女骇然变了脸色,身上搭的薄衾坠地,露出一袭鹅黄绡纱裙。
岂不是全被他看光,听见了?
楚黛面色陡变,目中俱是愠色,厉斥道:“影卫,杀了他!”
此人知道的太多决不能留。
“影卫!”
照理,在她喊第一声,暗处的影卫便该出现了结了夜哲,眼下迟迟不来……
“别喊了,我设下了结界。”
夜哲啃着自案上摸来的百花糕,一脸平静,“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会听见。”
嗷!人间的饮子和糕点真香甜,要多吃些!
他嚼着满口糕点不经意偏首,吓得瞠圆了眼,几乎是惊恐地喷出了嘴里的糕点渣子,“有话好好说,先放下弓箭。”
楚黛执着一张精致的玉石小弓,箭镞正对夜哲眉心,指间微松,箭矢飞速射了出去。
“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夜哲折腰一避,飞快躲开箭矢,未料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抱住迎面袭来的玉枕,他踉跄两步,一张俊脸从枕后探出,挂着谄笑:“有话好好说成不成,莫要动粗。”
话音刚落,一面螺钿嵌雕花枕屏又径直砸来。
丁里咣啷砸了一通,楚黛巡睃周围还有什么堪当武器的东西,大有一种不杀了他誓不罢休之意。
对面的夜哲左臂腋下夹着玉枕,右手提挈枕屏并金镂空嵌珍珠玉如意,左手拎了一块歙砚和一只三彩瓷瓶,脖子上套了五串比龙眼还大的珍珠串,束发的玉冠里斜斜插进三支簪钗,吃力地吐掉嘴里的两支狼毫。
他算是彻底服软了,惊恐地告饶道:“鄙人指天发誓,真的没看到没听到,我一直安分的待在靶镜中。哦,那面靶镜乃我的栖身之所。”喘着粗气讲完,一双眼紧盯着面无表情的少女。
“你是觉得我像心智不全之人,很好诓吗?”
“不像。”夜哲咕哝:“只像疯婆子。”
‘疯婆子’露出一抹笑容,用力举起燕几丢去。
挥袖一阻,术法定住了呈直线抛来的燕几,闪着莹白光芒的指尖向四周一点,手上脖上提挂着的物品一律自动归位。
夜哲顿感一身轻,趁楚黛瞠目结舌的空隙取过靶镜,徐徐陈情。
“请允许我介绍下自己,鄙人夜哲乃上古神兽白泽族少主,世人以通万物情晓万物貌来形容我族,并奉我族为祥瑞象征,供于祠庙。鄙人适才于镜内小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并无恶意。”
嗯,他的确没听见什么。
只是,不经意瞟到一小丢丢不该看的,就一小丢丢,其它的真没有!
平素不信神妖鬼怪的楚黛沉默须臾,像是被慑住了神魂,低低咀嚼那几个字,“上古神兽白泽。”
亲睹了奇异术法,再耳闻神兽的离奇身份,使试图想找出破绽的她不得不接受,目下种种并非是唬人的把戏。
在室内落针可闻的氛围里,楚黛自缄默中抽身,目光冷冽,“那么你混进府究竟有何种目的。”
购镜之初的混沌感,夤夜的梦境,援手疗愈足踝,若说同他没干系,便是鬼也不信。
夜哲松开眉宇,拱手长揖至底,“在下入贵府实则有一事相扰。”
“别告诉我你是来报恩。”楚黛神色冰冷。
“你怎么知道?”他咋舌,事先酝酿好的说辞是某日某时某地一位佳人机缘巧合下救起某物。
此物正是彼时他幻化的形态,不管是有心无心总之都是帮了他,心存感念的白泽族少主历经艰辛终是寻到恩人,大恩不言谢惟有以身——
等等……反正他要报恩!
“猜的。”楚黛一本正经道:“为报大恩大德,愿当我马前卒,对否?”
“对,娘子果真聪慧伶俐。”
与肚里的蛔虫一般无二。
“打算报多久的恩?让你干天理不容的事也行?”
面对接连提出的问题,夜哲想了一想,“两个月时限,不能干天理不容的事,一旦干了将折我白泽族功德,会降天谴。”
最后一句话,他讲得分外认真。
“好,我允你留下报恩,期间不会指使你干天理不容的事,时限一到你立刻走人。”
楚黛这么爽快答应,反倒让夜哲措手不及,早知这么容易就不绞尽脑汁想说辞了,害得他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