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12月,寻曳的生活路径就是确定下来的。
好消息是她已经出院了,再也不需要受到看管和制约了,坏消息就是寻青建依然还是昏迷状态,有时候清醒一点也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早上5点起床,走一段路再倒公交,到学校以后去图书馆自习一个半小时,然后去班级上课。
中午和课间出去转悠一下,强身健体,晚上下课铃一打就飞奔去医院。
以前寻曳会选择在病房里搭个小床凑合一下,自从赵黎星上次点了护工两句,他照顾得也变得上心了不少。有时候寻曳偷偷过去,发现他在给寻青建翻身体、擦脸,这些事在日常护理中也属于可做可不做的事,但没有家属看着护工也能主动去做,这说明他确实改变了。
寻曳感觉心里的石头稍微放下了一些。
其实人只要是健健康康的,花的钱总归是有数的,只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就可以。但一旦生病手术住院,甚至像这次寻青建直接进了ICU,那花费就要以万为单位。
寻曳在医院病房旁的走廊和安全通道上每天都能看到一波又一波穿着不同的男女老少,有些看着风尘仆仆,带着一卷床垫子,上面简单铺个床单,到了晚上就在走廊里凑合一宿。
手术室和问诊室总是挤满了病人和家属,前者为了生,后者为了活。
她曾看到过医生对着外面一圈密密麻麻的患者无奈叹气,有些患者情绪敏感,一下吵上了头,就忍不住说,“有钱你怎么不去看私立?”
也有患者因为病情反复,一来问诊就极为不耐烦,对着医生大骂,“就是你们这样的庸医,专坑老百姓的钱,我跑了好几次都没去根,我非得投诉你们!”
她见过小护士被患者家属骂到偷偷流泪,表面上还在努力维持平稳的声线继续解释。
也有家长从千里之外赶来,孩子在里面打针,夫妻俩蹲在门口分食一个干了的面包。
在医院这样与生死相交的地方,一夜之间就能看尽人间的大喜大悲,哪有喜超的过死而复生,哪有悲越的了黄泉两隔。
有时候寻曳觉得自己也是这其中的某个素不相识的赶路人,为了谁而来,又为了谁离开。
在医院里,只有患者和医生,出了医院,人人身上都担着一层社会身份,每个人都要尽力更换面具,将自己的情绪完美分离。
以后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某个人,为了生活而奔波,为了病情而焦虑,或者会在走投无路时接下某些平台塞的贷款或众筹小卡片。
天下众生,匆匆而来,又急急离去。每个人都在演着他人未曾经历的一部分,而所有的人共同的经历构成了人类这一个庞大的群体。
有一次晚上寻曳正好遇到了寻青建的主治医生,那是一位35岁的年轻副教授,他带着副眼镜,脖子上挂一副听诊器,彬彬有礼却又难掩疲惫的跟她一点头。
在查完房后,寻曳正好要下楼,两人便一块走了一路。
“周医生,我之前看医院好像张贴过不让占用走廊和消防通道的规定,为什么家属们不能换着在病房里陪护呢,这样也不用违规了。”
周荣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这样,规定是规定,但就算再大的领导来,看到也都要网开一面。很多病人卧床需要照顾,本身又是外地人,病人一时半会好不了,就算在这租个房子每个月也要小一千,很多家庭为了治病就已经花空了积蓄,别说是租房子住招待所,一日三餐都要分成两餐甚至一餐,一餐也不舍得吃肉。我见过一个家庭,一个老太太摔断了腿,农村户口医保报销有限,儿子和儿媳妇为了凑这笔换腿的钱,日夜打工,结果儿子因为疲劳过度被机器轧断了手,儿媳妇也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患上了重度贫血症,根本干不了重活。”
说到这周荣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有的虽然住在本地,但太远,每天又要上班又要来这护理,很不方便,索性就直接拿着铺盖到这打地铺。”
寻曳默默地点点头,其实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有赵黎星和秦槃的帮助,自己恐怕连地铺都打不上,爷爷也很可能已经……
寻曳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看昨天晚上在走廊和过道的人都很少了,这是为什么?”
周荣之说,“有时候是为了迎检,不过医院这边领导来的少,剩下的就是一些病人家属举报,觉得这些人占用了公共区域,自己看着心烦。”
寻曳惊讶道,“啊?可是都是病人家属,怎么会没有同理心呢?”
最起码在寻曳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境遇,在医院里问个路,人家也都会给你指,碰上热心的还能聊上两句。像寻曳那一层病房住的人满满的,也有一些这样的情况,有时候大家也会互相送点水果或者零食之类的,唠唠嗑也能派遣一下胸中的烦闷。
周荣之摇摇头,“你还是高中生,学校的环境相对单纯。而且学校的教育会传达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价值观。但有很多人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