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瞧见卷缩在角落的几个老弱病残并非休息,而是奄奄一息连排队的力气也没有,竟有要饿死在粥棚附近迹象。
少年将饼饵一一分给他们,还未起身,几个糙汉推着两大车草药,从街头走来,那板车上还捆着两三个医工。
“少主,咱身上值钱东西都抵出去了,实在是没钱了,属下没办法,直接抓来了。”
少年直起身看看被捆成粽子的医工,又看看说话的男子:“什么没钱,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又不是永远都拿不出,你打个白条不行吗?说了让你请医工请医工,你就是这么请的啊?要尊重学者懂不懂?再者……”
少年嫌弃看着起码几十圈的麻绳:“做事脑子活泛点,这边着急找人,你倒好,一圈圈缠的倒仔细。”
男子羞赧抓头:“我这不是怕他们跑了……”
少年上前拽下医工口中胡乱塞的抹布。
“我要到官府告……”医工急喘,话还未说完,就被揪着领口猛地一下提溜到少年脸前。
“不好意思啊。”
少年礼貌微笑,手里攥着医工领口,蛮横动作和脸上表情没有半点关系:“我属下都是粗人,还望莫怪。现在国家有难,连那边几个屁大的丫头片子都知道布粥,诸位既不能医国,那医人总还是可以的吧?”
医工暗瞧这群人腰间刀剑,再瞧这身匪气,颇为识相,换个语气道:“可以是可以,但……这,这流民应由官府出面治理,毕竟这花费不是你我能承担的起的……”
“我已命人禀报请示内史府,”少年扔下医工,“想来公文流程需要些时候,你们只管医治,亏不了。”
医工们无法,只得悻悻下车诊治流民。
易府小厮注意力被街对面吸引过去,此时方回过神来,问道:“女公子,您方才说去给您干什么?”
易生撇嘴道:“呃,我说去……帮帮忙。”
不多时,一小队金吾卫和内史府主簿丁宝桢又带着几名太医署的小黄门,急匆匆赶来按抚诊治流民,伤情严重的抬走,说是在城郊临时征用了一个医庐,可以安置不少伤者。
见官府接手,那少年便撤到一旁。易生冷眼旁观,终是盛了碗粥,又拿了块饼走过去:“给你。”
少年一笑,径直接下,喝的哧溜溜作响,却又不忘调侃:“呦,我心思得去借套乞丐服才能吃上饭呢!”
“招呼你的人也过去吃点,”易生见少年狼吞虎咽,是真饿极了,“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有隐情,你好好说不就成了,非要话中带刺。”
少年挥手招呼弟兄们休息吃喝,无所谓道:“看你是个小孩,逗逗你罢了。”
“你也没有多大好吧?”
“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在这里施粥?”
未等易生回答,内史府主簿丁宝桢巴巴的跑过来,笑嘻嘻招呼:“女公子,在下内史府主簿,丁宝桢。”
易生顾不上解开襻膊,见礼道:“丁主簿,咱们之前见过。眼下我衣着狼狈,让主簿见笑了。”
“哪里的话,女公子心慈好善,施恩布德,是大大的仁义,相比之下,我等只有惭愧。”
“丁主簿谦虚,此番接济也是内史府承办,我们不过是闲在家中无事,过来搭把手。”
丁主簿笑笑:“易内史昨日就将城内情况呈递了奏疏,申请征用城郊医庐收治这些流民,没想今日一早流民数量激增,伤亡更甚,加之前些日子东市□□,百姓尚在恐慌之中,遂今日一早易内史便进宫面圣,请示提前启用医庐。方才这位公子的手下找到内史府,在下忖度着易府女公子还有宋府公子、女公子在此处,担心有意外,就先带着一队金吾卫过来。”
易生再次施礼:“谢主簿挂念体恤。”
“客气客气。此处有金吾卫照应,我就先回内史府奉诏。”
说罢,丁主簿又去与金吾卫司马告辞,才骑马离去。
身后少年道问:“你姓易?”
“对。”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易辰安的人?”
易生一惊,猛的转身,裙裾扬起:“怎么?”
少年微微点头:“我想这姓不太常见,果然认识……”
“那是我长兄!”易生急急打断少年的话,再次问道,“怎么?”
“渔阳那边赤地千里,村里连只活鸡都没有,我们也待不下去了,举家迁往中原,路过上郡,遇见一伙匈奴残杀村民,我们哪能袖手旁观,立时就混战。期间幸得一位公子相助,才顺利救下村民。事后一问,这位公子便叫易辰安。”
易生心下立时漏了一拍,再逼近一步:“他还活着?!”
少年笑道:“当然活着,他有功夫傍身,人又机警。只不过他的马让匈奴一刀砍死了,钱财也被逃走的匈奴抢去,便借走我家一匹良驹,和一贯钱,说是见着纪将军将旗往西北,他要一路追过去。”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