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往宿州的马车上,梁羡玉还在想殿下的力气竟有那样大,差一点儿,她就以为自己会被他箍着腰在百官面前露丑了。
就连她的腰际,现在还有些微微发烫,仿佛被落下了什么烙印。
她没看到的是,赵释怅然若失地感受着她的气息离开了文德殿,这里重新变得空荡荡的,连进入口鼻的呼吸似乎都带了冷意,慢慢冻结了他的肺腑。
她带来的温暖太过沛然,以至离开后的冷意如此易感,如果可以,他竟想随着她到天涯海角,哪怕仅仅化为她裙上一缕丝线。
“殿下,诸位大人到了。”殿中省的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
梁羡玉想了一路有的没的,不知不觉便又到了宿州,这才有了和殿下分别的感觉,回头去看了看,只见青山群立,看不见山那头的景色,她不由想,也许大枀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地方,虽然设了许许多多的山头,但只要翻过其中一座,就可以看见殿下了……
她痴痴地想了会儿,回过神来,心像是被泡在了酸水里,委屈得很。
要是他真的只是个佛家弟子,凭他在哪个寺庙挂单,她都有办法将他掳掠了来,陪在自己身边,他长得这般俊美,又有白鹤青松的洁净之气,为他冒犯一回神佛也不算什么。
偏偏他是不能离开禁中的殿下,操着千万人的生死大权,实则半步都不能多走。
梁羡玉恹恹地靠着车壁,筹算着下次见面要如何向他“报复”回去,这才有了点力气,脸上慢慢恢复了神采。
到了宿州驿站前的一段石子路,她听见有人在外嚎哭,开车帘一看,却被那密密麻麻的草棚子惊呆了,实在没想到大半个月过去,露宿街头的百姓不少反多了。
来不及赶回驿站,她忙跳下马车拽住一人问道:“泄洪出了岔子吗?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人拖着一大囊子的行李,忙着赶路,正要不耐烦地甩开她,眼一挑看清她脸却马上换了副神色,出奇地高兴道:“梁娘子,你回来了!”
此话一出,便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梁羡玉身边便围了一群老百姓,叽叽喳喳地说话。
梁羡玉心下不安,却先笑道:“我倒想一个个听过去,可惜没有长十只八只耳朵,你们派个厉害代表与我说好不好?”
大家虽都是苦哈哈的脸色,也都一笑,把个说话脆亮的中年娘子推了出来,都道:“谢大娘讲得清楚,让她来!”
一行人便在路边石头上坐了下来。
梁羡玉牵过谢秀凤的手,温声道:“你说。”
谢秀凤泪汪汪的眉眼顿时一厉,咬牙切齿道:“梁娘子,那群狗娘养的不是人,要贪我们大家的地!”
不愧是众人推举出来的,第一句便掷地有声,梁羡玉来不及多赞,被她这话说得脸色发沉,捏紧了她的手道:“你详细说来,我听着!”
谢秀凤道:“梁娘子,自打你离了这里之后,开始还好好的,都按照你与我们说的数额算赔偿的款子,也都一笔笔往下发了下来。可过了七八天,那风头就不对了,先派了官兵驻扎在了泄洪地的周围,不让我们大家进去看,一面又说要重新核定款子的数额。这一核,裁减了至少有三成。三成也就罢了,便是剩下的七成也扣着不给我们,说是赈灾粮要去别的州县去买,眼下粮价又贵,还不知要多少贯才够,索性就把我们的款子全都扣下了!”
梁羡玉道:“这些我知道了。那你口中的,他们要贪你们的地,是什么意思?”
谢秀凤冷笑一声道:“这宿州城里的大户,眼见得我们一时吃不上饭了,偷偷地告知了大家他们手里有粮,只是可怜我们手里没钱,不要我们花钱买,要用一寸一亩的土地换!钻进钱眼里的贱骨头们,指望这点手段能拿捏了我们?大家都算好了,各自都有别州的亲戚,指望州府买粮,不如各自去投奔亲戚去,等这个难关捱过去了,看谁还敢拿这个算计我们的地!”
梁羡玉听她话里话外对州府衙门已是蛮不信任,百姓们也都是和她一样愤然的神色,且各自都背了行囊,显而易见是要上路了。
在这多事之秋,这么一大队人口要是真出了宿州,沿途只怕会闹出不少事端,各地少不得要派些兵员看顾……
不知为何,她心中闪过一丝阴霾,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有人在借机做些什么……
梁羡玉想了想,朝大家笑道:“看来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大家受了不少委屈。这样吧,我先去一趟州府衙门,看能否替大家讨个公道回来,若不行,大家届时再上路不迟,可好?”
不少人都见识过她的本事,也知道她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虽然犹豫,慢慢地都放下了行李。谢秀凤站了出来,福了福身道:“梁娘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愿意等一两天,再久,却是不能了。再在这里耗下去,只怕真要饿肚子了!”
“自然,这样便好!”梁羡玉当即应下,带着殿下给她的马夫,据说也是个诸班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