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手下们招手:“今儿个就把这相思苑给闭了,休养几日,等姑娘们的惊吓平了,再出来见客。”看着门外方才两人走过的地方,几不可见地暗啐了一声“晦气”。
大街。
垂首赶路的黑衣人被不小心撞来的人逼停在街道中央,黑夜下,她微凝眉望向来人,高额挺鼻的俊逸相貌,琥珀色的浅淡瞳眸,神采飞扬的,天都弟子,风月。
风月上下打量她一阵,回退两步,拱手致歉:“在下行走匆忙,冲撞阁下了。”
黑衣人微微颔首,便准备离开。
“多少年了,还是这脾性。”
擦身而过的天都弟子,轻声嘟囔着自言自语,她闻声顿立片刻,才回过神来重新朝着断桥处而去。
只是……
从城外回来的行人脚步较往常匆忙许多,她正抬头准备仔细观察这些人为何如此,眼角余光瞥见的火光撞得她浑身发冷。
她僵硬地转头,看那浓烟与火光的距离,确定了那便是断桥方向的木屋后,喉头滚动出嘶哑的呜咽声,几乎是疯了一般朝着那边赶去。
那火分明是有人故意点的,本就易燃的木屋,更是被提来了几桶油浇了个通透,这便烧得更厉害了。
天干物燥,火势迅猛,漫天火光已然将那座温馨安宁的小木屋吞噬了个干净,甚至若非另一座杂草更甚的木屋与它有一条蜿蜒小溪之隔,怕是另一座屋子,亦是烧得渣都不剩。
她怔然望着面前冲天的火光,浑身颤抖。
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而已……
脑中晕眩耳边嗡鸣,世间一切都仿佛无法感知。眼前仿佛又有十年前令人作呕的满地尸体争先恐后地蹿出来,在她面前用一张张熟悉的脸告诉她,她究竟错得有多厉害。
十年前已然错过一次,今次,竟然还能再错一次。
她满目通红,深吸一口气,咬牙一掌劈碎了那间残存的木屋,迅疾的身影几乎只剩了残影,刹那之间便与木屋中的人厮打起来,誓要不死不休。
星骤一时未反应过来,被月寥一掌打了个结实,但到底是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同伴,招式路数大都熟悉至极,便能分出神来察觉她的不对劲。
自打十年前他们二人分别从江都回曼陀罗后,他们之间很少能独处,若非顾守城坐镇,曼陀罗恐怕早已因二人之间不死不休的仇怨拆了不知多少回。
只是这回不在曼陀罗,又大约遇上了什么事情,让月寥再也不顾忌顾守城,与他大打出手。
而这事情……
星骤挡下一招,寻了个空隙便问道:“那妇人于你而言这般重要?”
月寥动作只是微微一顿,而后仿佛裹挟着更深重的恨意:“与你有关系么?这世间种种,除开顾守城,你又将谁真正放在心上?”
“……”星骤硬生生挨了一记,却趁此机会手脚并用将月寥困在了怀中,有些迟疑地试探道,“你知道我心中最看重的是你……”
月寥怒极,气运丹田竟是在被锁住手脚之后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李星骤!你当真以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
“我没有……”星骤怕她当真要与他同归于尽,连忙退开,拉开距离之后才敢道,“你若真是看重那妇人,她是救不了了,但那孩子被一个少年带走了。”
月寥顿住,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说,被那少年带走了?”旋即对着身周叫,“秋月!秋月!”
“秋月死了。”星骤偏过头去,月寥的声音本就因十年前旧伤而嘶哑粗粝,如今怒喝起来更如泣血一般,他不敢再看,“你让她瞧见那少年便火速报你,她刚走出几步,便被内力震碎了全身筋脉与内脏。而后便来了一群蒙面人要抢那孩子,那少年将人杀了个干净,救了孩子离开。不久后又来了一群蒙面人,将那屋子烧了个干净。”
月寥静静听完,转身便走,刚迈出两步,便被潇洒的白衣男子拦在身前。
他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瞳眸看了一眼星骤,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木屋,“啧啧”了两声,方笑道:“摆明了的请君入瓮,还要上当,那孩子,于你而言,这般重要?”
难得的,月寥未再不理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滚开。”
风月微冷了眸光:“那少年就是四长老放出来的一条疯狗,你在四长老手中还未吃够苦头,还要去人家的疯狗那儿栽个跟头?”
星骤亦是劝道:“那少年武功深不可测,月寥,你去了非但救不回那孩子,你也得陷进去。我不知那妇人于你究竟有何恩情,让你这般在意她的孩子,但是此刻你前去,除了自投罗网没有半点益处。”
风月略显诧异地看了一眼星骤,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但到底瞧见月寥坚持的动作来不及多说,只得叹息一句:“那少年带她进了问柳山庄,我也是应了师父之命前来江都参加新任盟主大选。若你不妄动,我可以帮你看着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