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白日同内阁吵了一架,心底愈发思念过世的建武帝。夜间气得睡不着,辗转难寐之时隐约听见窗外有人在唤她。她凝神望去,看见窗外有个影子,神似建武帝,忽的一喜,眼圈立时便红了。
“璠儿,是你么,是你来看母后了么?”
冯太后一面问着一面急忙披衣起身,追出去时却哪里有人。
睡在外间塌上的金嬷嬷被哭声惊醒,起身只见冯太后披头散发地倚在门旁哀哀地在哭,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忙下床走至冯太后身边一面扶起她一面问。
“娘娘,您怎么了?”
“金菱,哀家刚刚看到皇儿了,皇儿他来看哀家了。”
金嬷嬷不觉打了个冷颤,忙向殿外张望了一圈,并不见有人,心下略安了些,只当冯太后是哀思过重以至出现了幻觉,又不忍戳破她的念想,只得顺着她的话哄道:“必是陛下不忍心见娘娘如此伤怀,这才特意现身,娘娘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好好保重凤体才是。”
夜风打着旋吹起一阵清澈的环佩叩击声,冯太后寻声望去,哭声忽止,立时挣脱金嬷嬷的手朝那发出声响的物什奔去。
“是璠儿的玉佩,是璠儿的玉佩。”
冯太后一叠声说着,拾起地上那块白玉蟠龙环佩贴在心口呜呜地哭。
金嬷嬷连忙跟过去,定睛一看,果真是昔日建武帝贴身带着的那块蟠龙玉佩。她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当真是陛下回魂不成?
冯太后哭了一阵,抱着玉佩起身,吩咐金嬷嬷:“命人备轿,哀家要去看璠儿,璠儿定是有话要跟哀家说。”
冯太后到停灵大殿时,已是四更天,尤是大殿内诵经声不止,这挂满白幔死气沉沉的灵殿也依旧叫人渗得慌。
“你们都退下,哀家要单独跟皇儿说会儿话。”
冯太后脚步踉跄着走至内殿,伏身在棺椁前,正要放声哭时,才发现内殿还有人。
“娘娘?”
焦勖面露诧异,随即慌忙问安。
冯太后看他一身孝衣,眼睛通红,神色憔悴,张口问道:“你一直在此为璠儿守灵?”
焦勖叩首答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无以为报,唯有替陛下守着灵位,尽些孝心。”
他语态哀恸,言辞恳切,对比那些皇帝前脚死后脚就谋划着立新皇帝的所谓忠臣,简直是云泥之别。
到底也不是个个都薄情寡义,总算还有人记挂着她的儿子。
冯太后心中受用,面色便和善了不少。
“免礼罢。”
她一面说着一面轻抚着棺身,默然半响后,轻声低语:“哀家刚刚看到璠儿了,怕他有话想对哀家说,便来陪陪他。”
焦勖温声劝慰:“想是陛下挂念娘娘,这才特地现身,娘娘...可是有什么愁心事?”
冯太后正是愁结满肠的时候,想起焦勖素来又是建武帝倚仗之人,昔日建武帝每每提及他都是赞不绝口,还将司礼监交予了他手。
冯太后忽的顿住,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奴才可不是个普通的宦官,他手里可掌着司礼监。
纵使对外朝之事再不关心,冯太后也知司礼监手中的权势,皇帝放权给这些奴才,本也就是为了制衡内阁。
她回头盯着焦勖的脸,沉着嗓音缓缓开口。
“内阁有关新君人选的折子,司礼监也备份了吧,司礼监是什么想法?”
焦勖低眉敛目,语气恭顺至极,拱手回答:“娘娘的想法就是司礼监的想法。”
冯太后很满意这个回答,面上有了些许笑意,又问:“哀家想把岐王世子过继到陛下名下,可惜内阁非要跟哀家对着干,你可有什么法子?”
焦勖不疾不徐地回道:“法子倒是有,只是臣斗胆,娘娘果真要过继岐王世子的话,只怕日后未必能高枕无忧。”
冯太后蹙眉:“什么意思?”
“娘娘可有想过,岐王夫妇俱都在世,小世子若即位,谁又能保证有一天他不会想找自己的生身父母。”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叫人不能细思。冯太后立时打了个寒噤。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他日若那孩子坐稳皇位,却要接自己的生身父母入宫,她如何拦得住。
冯太后眼眶立时一红,到底不是亲生的,心又怎会向着她。
眼见着话已凑了效,焦勖方才继续开口:“娘娘别急,臣还有解方。”
冯太后止住泪,巴巴地望着他,急道:“还不快说。”
“娘娘可还记得内阁名单上的宁王,先宁王和宁王妃俱已过世,宁王殿下近日才袭爵,今年不过十五,府上并无长辈。”
冯太后听懂了焦勖的未尽之意,府中没有长辈,他日便无人可以动摇她的地位,这个人选当真是不错,顺带着连内阁的阻力也没了。
“哀家明白了,你好生守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