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住的坊市离西市最近,但邱大娘不敢带她离开太远的地方,想在附近找一家饭馆,反而是沈芜道:“丰益堂附近都是熟人,突然冒出两个生人让人生疑,西市人多眼杂,不容易有人注意到我们。”
邱大娘听她说的有理,丰益堂店铺一里以外的街上招了一辆马车,往西市去了。
马车上还有其他要去西市的人。
“西市来了一位女神医,你知道吗?专给妇人看诊的,我们那边的王大嫂好多年的病根都给看好了。”
“她在西市哪里给人看病啊?”
“你一进西市就往那里妇人最多的地方去,那一定是神医的诊台。”
沈芜靠着车厢,坐在一旁,她身边是邱大娘压门,兴许是瞧见她一个男子在,她们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将看病的事拐到了八卦上。
“不过我还听说,真正有本事的事她身边的那位公子,那公子瞧着平平无奇,待人也不算,就是给女神医打下手特别仔细。”
“是嘞是嘞。”大婶激动起来,眼神儿都变好了,“帮着煎药,倒药渣,誊写药方都算了,我还瞧见他帮女神医撸挡眼睛的头发,女神医对他一笑啊,他那脸都变甜了。”
“唉,你说他们是不是小两口啊,瞧着还挺登对的,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另一个大婶就呶呶嘴:“这男人要在长安扎根还得靠自己娘子的手艺,我感觉不是很值。”
“你家男人那瓦匠活儿做的漂亮又精细的,你还不满意啊。”
“手艺是没话说,就是钱都没赚着。”那大婶叹口气,“不说你们也知道。”
提起别人的痛楚,一时半会儿大家都沉默了,不一会儿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工部建廊房,招了好多瓦匠师傅,现在廊房都住人了,工人们的钱都还没结清,朝廷明明拨了款,又转了那么多钱,却一分都不想拿出来给老百姓。
去找工部要钱,工部就推脱给吏部,说是吏部没将账目核对清楚,要等,去找吏部,又说是工部没将账目报清楚,等账目理清了自然会结算,娘家推来推去,就跟两头驴子一道拉磨似的,一点事没扯明白。
还没入西市,只刚刚近前,热闹的叫卖声就响了起来,有小童跑来兜售贩卖果子点心等物,小商贩很热情,卖吃的做了试吃,卖香粉的还做试用,铺面好点的酒楼店小二也在门口吆喝自家的新菜和特色菜,就连银楼都在搞买一送一,各类活动,布庄招摇地裁剪了新织的料子,飘在门廊外,像一块块招揽客人的香帕。
沈芜在那一堆飘摇的香帕后面,瞧见了马车上各位婶子说的那条比任何一家门口都排得长的队伍。
长安竟有这么多妇人生病。
沈芜有些惊讶。
邱大娘拉着她也去排队:“你不知道,男大夫给女子瞧那些脏病是为不洁,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私下里都相互讨教,自己弄些药洗洗。生了孩子的妇人,有谁没有个不舒服不痛快的,唉!”
沈芜悄声问:“姑娘家每月月事肚子痛或者淋漓不尽也不看吗?”
邱大娘摇摇头:“自然会找有经验的妇人帮忙。”
沈芜不再作声。
这些事或许在她的世界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她不是那种居住在象牙塔中的学者,她去过很多地方,知道有些地区存在很严重的月经贫困现象,更遑论女生不舒服这些事,很多人甚至不将此看做是病,忍忍就算了。
邱大娘嘱咐道:“等会儿你就在刚刚那个茶摊等我。”
沈芜明白自己现在是少年模样,挨得近,会让其他女子不敢看病。
她绕到队伍的里侧,想瞻仰一下那位女神医。这样的女子是能为她立书作传的,可惜这年代没有上位者愿意为一个女子做这样的事,她想记住她。
那女子作妇人打扮,侧脸瞧着非常眼熟,她身侧帮着记录药方的男子更加眼熟,此二人不正是宋下童与燕娘吗?
他们已入长安,还搞得这般高调。
她坐到对面卖小吃的摊子上,叫了一份粉蒸肉套餐,摊子虽小,但味道却不赖,翻桌很快,老板手下就没有停过。
沈芜一边吃着,一边盯着对面,快轮上邱大娘时,她也吃完了,又去隔壁买了两只肉包走过去,递给邱大娘。
“先垫一垫,我瞧大夫给人家也开了丸药的,垫了胃就能吃了。”
邱大娘不忍心拒绝她的体贴,接了过来,吃完一个正好轮上她,沈芜便自觉地站到她身后。
燕娘有模有样的诊脉,说了一些女子常见的症状,抬头瞧邱大娘的舌苔,眼白时,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少年,略有迟疑,叫宋下童。
宋下童也正在瞧妇人的症状,早就瞧见了少年,没有多言,继续垂头,开药方。
瞧他写了一张,燕娘默不作声,等他写完才道:“她的病症这几味太重了,重写一份。”
然后就将那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