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上京不是特别冷,至少没有那么烈的寒风。
今日是大雪的第二日,来吃饭的人没有那么多,略有些空荡的大堂里传出兹拉兹拉的木柴燃烧的声音。大家围着火炉唠嗑时不时的传来大笑,孟取和江语晨带着江安幸在后院堆雪人。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肉乎乎的江安幸被于她亲爱的娘亲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孟取姐姐套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
“娘亲,我能不能脱几件衣服啊。”江安幸抓着江语晨的大氅晃了两下。
“不可以的我的宝贝。”江语晨满脸假笑的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脑袋,伸手抓了一把树杈上的积雪,然后用冰凉的手捏了捏江安幸的小脸蛋。“闺女,娘亲跟你说,这么冷的天气不好好穿衣服的话是会被冻掉手脚和牙齿的,到时候你不仅拿不了东西也跑不动,好吃的也吃不到,这可怎么办呢。”
江安幸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然后指着穿着几件秋衣的孟取表示疑问。
江语晨微笑着对女儿说:“你孟姐姐身体素质好,咱不跟她一样。”她理了理江安幸的虎头绒帽,示意自家闺女去玩。然后一扭脸凶神恶煞地朝着穿着清凉的孟取走过去,兜头给她罩了一件狐裘。
孟取正在运行自身经脉,自从来了上京,她每日都在修行。最开始避着他人选在深夜,后来有一次被江语晨撞破,她也就不避着江语晨了。
气息稳定下来,孟取睁开眼问江语晨:“什么叫身体素质好?”
江语晨虎着一张好看的脸翻了个白眼:“夸你身体好,寒冬腊月的穿个单衣就往外跑。”
她大概也猜到孟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也从来没问过孟取的来历和身份。
“你就不怕我是在做什么不好的勾当么?”孟取也曾经踟蹰着问过她这个问题。
“哦,所以呢?”这是江语晨给她的回复。
“人生在世,一切不过际遇,遇见你是我的际遇,遇不到你也是我的际遇。你在做什么那是你的际遇,跟我关系不大。”她顿了顿说“更何况你也不是那种杀人犯法,无恶不作的人。”
孟取抓过酒杯灌了一口杏花酿,脑子有些烦乱。
说到际遇。
她的际遇难道就是进入景亦山再逃离景亦山。匆匆忙忙活了十多年,连活什么都没理明白就稀里糊涂波折了两大圈。
月光下的江语晨又是那副温和柔弱的样子,她喝的有点多,可能是因为酒有些烈,她眼睛里亮晶晶地盈满了泪。
她后靠着柱子,一条腿踩在长椅上,另一条腿不自觉的轻晃。
“人生的际遇啊。”她感叹了一声,又切了一声“太荒唐了。”
孟取不知道她在感叹什么,沉默着没有说话。
飘散的雪花落到她的眼睫上,孟取眨眨眼想把它抖下去,谁知那片雪花卡的结实,尝试了半晌都没有成功。
她手里抱着江语晨塞给她的手炉,突然生出一种“要是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感觉。
远处的江语晨和江安幸吵吵闹闹的打起了雪仗,将屋里烤火的几人也引出来,不一会后院像是炸锅了一样漫天雪球飞舞。
上京,齐府。
“快着人去请太医。”
“我的儿啊。”
满院子的下人进进出出,没有人在意齐敬厢房旁的树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不两天,全上京都传遍了齐家大少爷得了怪病的消息,据说齐家请了全上京最好的大夫,但是都没诊断出得了什么病。
“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会日益虚弱,这齐家家少爷可是正值壮年。”一个人边嗑瓜子边说。
“嗐,这齐家的少爷早年可是寻花问柳的常客,谁知道是不是沾了什么风流病。”说话那人摇头晃脑地饮了口酒又故弄玄虚地说:“我可是有在齐家当值的远戚,听他说这齐敬就是从去年年末开始身子逐渐衰败的。”
“那不是……难不成那女子真是妖精。”旁边人反应极快地捂住嘴,他瞥了一眼旁边桌的客人又说:“当时还说这齐家少爷倒是钟情,原来是这回事。”
他俩靠的和孟取近,孟取正张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八卦和市井传闻。就听身边的江语晨哼笑了一声。
齐府。
齐敬的床前跪了一地的大夫,齐将军坐在旁边的梨花凳上,看着齐夫人抓着齐敬的手流眼泪,他冷哼了一声,威严的开口道:“早便说过,这败家子就该扔去军营训两年,省的成日在上京捉鸡逗狗,寻衅滋事。”
齐夫人擦了擦眼泪对自家相公说:“只是些小打小闹,又不碍事,你我做父母的不就是为孩子寻个平安快活么?现如今儿子生了病,你不想着找大夫来医,反倒说些让人寒心的话,你这父亲是想作甚。”
齐将军叹了口气,他怎会不心疼自家的孩子呢。她这夫人端庄温柔,家里上下都被她打点的井井有条,唯独在这两个儿子身上过度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