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窕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她的脑子好像被人敲开,灌上沉重的水泥。一窝蜂的记忆朝她的水泥脑子猛击过来,轰得一声,有什么东西和思过峰的水雾气一起粉碎,七零八落。
秦窕睁眼躺在地上,感觉自己连勾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胸腔里猛地涌进空气,她好像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雷声,她将自己的神魂收回来,才发现天色早已沉闷。
她终于能动动手指,这微弱的动作就像是引子,秦窕坐起来,缓了很久,才拖着一身困顿站直身体。
思过峰太静了,分明该是仙门大会,云霄最热闹的时候,这一处却好像被抛弃,独守凄凉。
过载的信息此刻终于合成一线,秦窕珍视着眼前的清明,她抬手,指尖触到合上的石壁,未散的余热就让她狠一哆嗦。
她动作太缓,身后的人已经等待良久了。
秦窕长舒一口气,眼睛有些发涩:“师兄。”
身后人的声音听来无波无澜,顺着云霄的冷风吹进她的耳朵:“他已然死了。”
秦窕眼前又浮过赤红的火焰,枯枝败叶被烧着的声响好像就在她耳边,她搭在石壁上的手不住发抖,神色却冷静着,像被寒意冻僵了。
她转身凝视闲客,认真问他:“师兄是要我节哀吗?”
“为何要节哀?”闲客坦然回视她,脸上似有温柔。
风吹起他们的衣边,天色不好,云霄子弟的白色外衫隐入黯淡的天光里。
秦窕垂目,冷气闯进她的眼睛。
“师兄不怕自己行差踏错吗?”她突兀开口。
*
云霄山,主峰山石前。
守山弟子有些无精打采。
一个快要睡过去的弟子被身边同门推醒,他踉跄了下,裹着山上的冷风顿时恢复了神智。
“多,多谢师兄。”守山弟子脸上发红,马上正了精神。
“无事。”那个推他醒的同门师兄体贴地看了看他,宽慰道:“仙门大会十年一度,今日又是试炼第三日,最是精彩,你刚进云霄没见过,过来守山门的确是可惜的。”
守山弟子见师兄这么说,更是觉得羞愧,他低了头,声音蚊吟似的:“我……师兄不用替我说话,是我,我自己守不住清净。”
那师兄明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少仙家修士穷尽一生都想一睹试炼的精彩,你才入门,想见识天底下的能人异士,这很正常。”
“嗯……”守山弟子点头,脸上自然了不少。
他看向同门师兄,突然想到什么,疑惑道:“那师兄今日怎么会来?”
师兄笑意往回收了些,解释道:“前两日在这儿看守山门的弟子被人打伤了,清醒后记忆全无,身上也没留下一点灵力痕迹。师傅他们担心那人再来,便多派了人手过来,好有个照应。”
“可是,云霄不是有禁制吗?”守山弟子问。
师兄点点头,眉目间浮上疑虑之色,坦然道:“此事,我也一直想不通。”
“但……”
他话还未完,周遭突然传来了响动。
“谁在那!”
他凌厉望去,却只有一阵风暗自卷过。
守山弟子早已迈开步子要追过去,他一把拉住他,正色道:“此人修为颇高,你我不是对手,你先将此事禀告掌门。”
“师兄,你……”
守山弟子还想说什么,又触及同门师兄的令人安心的目光,他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
“师兄小心。”
他抛下一句话,转身便跑上了山。
师兄的随身佩剑出鞘,横在身前以此作抵挡,他不敢轻举妄动,常年修行的经验告诉他,此刻身在暗处的人,一掌就能将他击溃。
一颗汗珠划过他的脖子,他想,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山石,以及云霄百年来的古老禁制。
但他将剑握得更紧,那人的气息却渐渐消散了。
不多时,天净峰某一暗处。
魔尊的脸隐匿在阴影里,堪堪才将自己的灵力收起。
他方才惊异于自己通过禁制的轻松,并未设防,直接被那古怪禁制勾出了刻意压制的灵力。多亏现下正是仙门大会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才没有引来过大的轰动。
但擅闯的事瞒不住,他悄无声息地换了身形,才要走出去时,就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一个稍显稚嫩的弟子小声问自己的同伴:“此事可真?”
一人回答,言语中有些故作神秘的意思:“当然,我那日恰好在灵药房给长老帮忙。那个守山弟子送进来的时候都没能站住,直接晕过去了,长老给他检查身体,虽然伤得不轻但一点外力的痕迹都没有——”
魔尊瞳孔骤缩,手指不受控地打在外衫的暗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