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怀,他的哥哥,在外人面前强势又锐利的人,偏偏在他面前,就好似一团棉花。
他从不会主动提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是黄金问一句,才答一句,黄金要求什么,才做些什么。即便外人不说,黄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好哥哥。但他这团棉花偏又如此高大,遮天蔽日般,遮住了黄金所有的视线。
这让黄金很不忿,却又毫无办法。
譬如在此刻这种境况里,黄金未经思考,自然而然地打破了沉默。而他心里又清楚,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回答。
“左岚是什么样的人,你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冥顽不灵?”
黄怀的手掌对准牢房门锁,只听咔哒一响,铁门吱呀打开。
他走了进去,走到黄金跟前,俯视着这团缩到角落里的人影。他的话是反问了出来,但同时也知道答案。这个外表俊朗、人见人爱的傻弟弟,心底里是多么地缺爱。也怪他,明明看出了当年黄金求娶米芳,背后其实是左岚在唆使,可他顺水推舟,半劝半逼地让米岸同意了这门婚事。
作为三大城市官之一,对于黄金无法继任总理的事实,米岸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属意的女婿自然不是黄金,而是黄怀。
从自身角度而言,黄怀对米芳也是满意的。即便没有米岸这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毫无异能的米芳也是完美的结婚对象。她的聪慧仿佛清晨叶片上的露水,晶莹剔透得足以照彻所有人的心思,却又片叶不沾,自甘滑落到泥土里,或蒸发于阳光之中,不留痕迹。
她好像不爱任何人,包括她的父亲。她接人待客,她对待每一个事物的态度,每一个自然的动作,甚至她这个人本身,都透彻地诠释了“疏离”二字。有时候,她甚至让黄怀觉得,她连自己都不爱。
只可惜米岸执拗,执意把女儿拴在自己身边,没把她送到崂山拜师。也是她自己福薄,投胎到了卯泰这个进化者碎土,而不是南方仙陆或者更南方的佛土。不然以她的天性,黄怀敢肯定,不管是修道修佛,都将有极高的成就。
这样的人,适合他,但更适合做黄金的妻子。
这是个绝大多数婚嫁中都无爱的世界,作为一国山巅的统治者,更不应偏爱一人。黄金耳根子太软,太过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只有这样的妻子,才是他共度余生的最佳伙伴。
然而他偏偏如此缺爱,心志与父亲偏偏如此不同。父亲能亲手杀掉自己的妻子,他呢?连放弃一个左岚都做不到。历届十三任总理中,他像谁不好,偏偏像抛下公务流连酒厂为妻子酿出甜腻酒水“妃子笑”的凌嘉?就因为妻子偶然喝过一次进口的玉米酒,便盛赞不决?
最终凌嘉是什么下场,被长驱直入的兰陵军屠户灭门,凌嘉之耻!
可黄金头也不抬,又问了一次:“阿左呢?”
他猛然飞了起来,被无形的力量扯到黄怀面前,一个耳光震得他耳膜作疼,手套更是在他的脸颊上,擦出火辣辣的痛楚。
黄怀一把摘掉眼镜,狠狠瞪着他无神的双眼:“你这副鬼样子,让父亲怎么瞑目?”
黄金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冷笑道:“瞑目?你才是让父亲死不瞑目的人吧,黄怀!”
他还是不懂,即便自己已经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懂。
黄怀松开黄金的领子,任由他踉跄着重新坐倒在地。
上涌的酒意让黄怀眉心隐隐作疼,他退开两步,摘下手套,开始擦拭起眼镜。
“怎么,没话说了?”
他的反应让黄金感受到了一丝愉悦,这丝愉悦使得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正要再说些什么,黄怀却用一个问题堵住了他的嘴。
“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黄金一愣。
他脑子里没多少对于母亲的记忆,唯一有的,也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只是地下室中那时有时无的凄厉尖叫。
长大后他问过父亲,父亲说母亲当时得了精神疾病,时常伤人伤己,即便是精神异能都无法控制,不得已只好关在地下室,没多久便抑郁而亡。
黄金也曾细思过父亲的话,可那女人于他而言,印象实在太过浅淡,他也便没追究。况且父亲对母亲的思念是有目共睹的,每每忌日那天,父亲领着他们兄弟祭奠完毕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日都不出门。
“你……是什么意思?”
黄金不由自主问道,他心知黄怀不会说任何一句废话,而这个问题给他的预感,会是令他难以接受的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黄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左右看了一眼后,也像他一般坐了下来。这个举动又让黄金一愣,空置多年的地牢里积满灰尘,他终生与洁癖为伍的哥哥,是怎么坐得下来的?
不止如此,黄怀还把擦拭好的眼镜放到了地上,随后拍了拍手上灰尘。黑暗中,他的手指轮廓如同他的眼睛一样修长。
“你问起母亲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