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曾经两度作为空港情报前沿阵地的贵宾层茶楼,这一次被划在了戒严范围。老板惋惜不已,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前一晚给店门上了锁。他没料到的是,今早的茶楼中并非空无一人。
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摆满了空盘和蒸笼,里面除了一点点心渣子,什么都没浪费。桌边是柳期,她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给李清雅喂完药,再去柳望的厢房,发现他已不在。
毫无疑问,他肯定是去会谈现场了,连早饭忘了给她准备。
所以柳期摸到了这里。第一次行动之前,她陪李清雅来过一趟。这里不仅视野极佳,还有很多美味点心。只可惜来了才发现,茶楼里空荡荡的,好在她一番寻摸,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一些点心,摸上去冰冰凉,明显是昨天剩下的。
柳期什么打算都没有。她还缠绕在卯泰、昭阳、兰陵的前世今生里,一团乱麻,挣脱不开。但她有些理解了柳望此时的心情。他就是一个不受家长重视的小孩,闷不吭声,懂事听话的同时,又想着做点惊人之举,引起家长重视。
如今这个年逾八十的老小孩,终于到了叛逆的年纪。
所以柳期想来看看。另一方面,她也觉得柳望会希望她来看看,代替“她”亲眼见证他的成长,又或者陨落。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国宾馆,但暴雨总有令人分神的魔力,带走她的思绪。她忽然左右张望了几眼,确认自己的位置是不是李清雅曾经潜伏过的点位,思考着她当时会有的心情。
但看了半圈,柳期才反应过来,彼时的李清雅盯的是引渡塔迎宾层的空中港口,距离坍塌的同心楼更近,与自己当前所坐的位置,正好是两个方向。
但也是这半圈扫视,让她发现了,空荡荡的茶楼里,她不是孤身一人。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中等身材,但十分壮硕。和短发同样斑白的络腮胡包裹着石刻般的五官,和一对沉默的眼睛。
那男人站在外面走廊中,和柳期只隔着一道玻璃墙,见她望过来,也没有任何躲闪,反而轻轻点了一下头,绕过玻璃墙走进门,又走了过来。
他停在柳期桌边,低下头,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过一枚碧绿的叶片。
“王交代把这个给您。”
柳期认得这件东西,看着像叶片,其实是一块薄玉,上面描绘着细如发丝的金色阵纹。
“阴辅阵元?”
柳期蹙眉道。她霎时想起昨夜回到祖庭,雷翼没有触发阵法攻击,惊讶道:“你们把阵法转移到这里了?”
顿时间,柳期想通了柳望的计划。一个可笑的,幼稚的,甚至称不上计划的计划。
“胡闹!”她低声骂道。
那男人没抬头,保持着双手递东西的姿势,说道:“王希望不管发生任何事,您都不要插手。”
柳期依然没接阵元,说道:“不用,我能自保。”
“王希望您能安心观看。”那男人终于抬起头,沉默的眼眸里有一丝莫名的笑意,“有您这两个字,王会很开心。”
柳期打量着他:“你是……黄老大?”
那男人眼中笑意更盛,只不过他的脸跟朝白一样,似乎戴着一张脱不下的面具。
“黄登禾,您可以叫我……小禾。”他说道,“我知道您不是她,但请容许我,暂且把您当成她,说一句话。”
男人把阵元轻轻放在桌上,直起身,腰背挺拔,眼含笑意。
“老师,小禾长大了,不知现在的身量,是不是及得上老师?”
一个年届八十的男人在跟前说出这种话,让柳期难免错愕。可错愕中,那男人眼中有什么东西顺着目光钻入了她的心里,令她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磅礴威压瞬间笼罩住茶楼,令柳期蓦然扭头,望向窗外。她看到了庞大水球炸裂的一幕,黄登禾自然也看到了。
黄登禾只惊了一瞬,调转身形看向走廊。桌子上的碗盘忽然以极高的频率震颤起来,异能气息浸染了柳期浑身毛孔。她又撇过头,只见黄登禾已然出现在走廊里,而那堵玻璃墙上迸射出来的玻璃碎片,甚至都还洒在空中,没能落地。
又一个位移异能。
视线中,黄登禾的身影再度消失,出现在更远处,而后又消失,不见了踪影。
这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国宾馆外笼罩的浓云都还没散去,黄登禾忽又出现在了桌边。但这次柳期没有太过意外,因为高频震颤的窗户、碗盘早已给出征兆,黄登禾出现时,桌上一切可移动的物件,都已莫名飞到走廊外,接连砸地。
“那是崂山掌门,您最好现在也离开。”黄登禾语速极快,但没什么惊慌迹象,“李清雅还在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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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宾馆是酒店,走廊大厅之类的地方,整日都开着灯。卯泰军接管整栋楼也有几天时间,从楼根处的转运区一直到顶楼,都布置了执勤士兵和巡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