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晏同春坚持不肯请太医,但卫绍昀还是不放心不下。
他必须得听太医亲口说过无碍之后才能彻底心安。
候在门外的高进禄弯了弯腰,无声转身出去了。
卫绍昀掀袍角坐在晏同春的床边,视线轻轻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雨花阁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即使有小内侍提前端来了好几个火盆,但还是没能完全将屋子烘暖,空气中依旧带着丝丝凉意。
大概是睡梦中依稀觉得有些冷,晏同春将锦被拉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团蓬松的云彩中,愈发显得下颌尖尖。
看着眼前人脆弱的模样,卫绍昀心中后悔万分,自己就不应该让他照顾广安的。
不多时,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医官便推门而入。
“下官见过陛下。”
年轻医官放下药箱,恭敬行礼道。
卫绍昀并未看他,全副注意力都在晏同春身上:“过来给他诊一下脉。”
听到帝王的声音低低的,年轻医官也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
卫绍昀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那里,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距离天子不过一臂的距离,医官诊脉的动作顿时更加谨慎了。
望闻问切,号脉之前,他习惯性地先先打量了一下床上躺着的人。
只见这位宴少监,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温煦秀美,年轻医官心中千回百转,凝眉伸出手指准备搭上对方的手腕。
却被帝王开口提醒了一句:“隔张帕子,他不爱旁人碰他。”
“是。”医官连忙点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白帕来。
——什么?
这不可能!
直到他搭上晏同春脉搏的下一刻,脑子瞬间被轰得炸成了一团。
床上这人的脉象,分明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
察觉到帝王威严的视线一直落在晏同春覆着丝帕的的手腕处,医官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指,但早已约束不住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绪。
难怪宴少监不喜欢旁人碰他……
年轻医官神思恍惚,在这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脑中第一个冒出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离谱的想法。
就在他忍不住越想越惊恐,手指抖得几乎要按不住脉的时候,突然听到床上的晏同春闷哼了一声。
帝王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过去。
只见晏同春朝外侧了侧脸,黛色的眉尖轻轻皱着,眉眼间浮现出几分委屈,像是极为不舒服似的。
卫绍昀冷脸轻斥道:“你是怎么诊脉的!没轻没重!”
“下官万死……”
年轻医官早已跌坐在地上,冷汗湿透了整个脊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天子一怒吓的,还是庆幸劫后余生,晏同春突然出声及时替自己引走了卫绍昀的视线……
上了这么条贼船,确实够死自己一万次了。
年轻医官麻木地想道。
他咽了咽唾沫,努力使自己说话时的颤抖不那么明显:“启禀陛下,下官方才诊脉的时候,发现宴少监的脑内有少部分淤血,或许是平躺的姿势压迫到了他后脑的肿块……”
闻言,卫绍昀赶忙替晏同春翻了翻身,让他改为侧躺的姿势。
“朕知道了。”他的语气和缓了不少,但面色依旧冷凝,“”
“那……下官先去开药?”年轻医官试探性地问道。
卫绍昀摆摆手示意人退下:“去吧。”
医官如蒙大赦般踉跄着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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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人都出去之后,卫绍昀立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抽掉了晏同春的发簪,没了束缚,晏同春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瞬间散落在了枕上。
他一手托着晏同春的后颈,一手探入他脑后的乌发中,用手指轻柔又细心地摸索着,果然在右下方摸到了一块杏子大的肿包。
后脑勺上的肿包被人摸痛,晏同春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声,在梦中抿嘴躲闪,却一头埋进了卫绍昀的怀中。
这个枕头热乎乎的,而且软硬适中,比之前的那个要舒服多了……
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晏同春又卫绍昀胸前小幅度地蹭了蹭脸颊,然后安分地贴在上面不动了。
清浅温热的呼吸声隔着一层衣裳落在帝王的心口处。
卫绍昀的呼吸几乎停滞。
事实上,在晏同春主动贴近他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已经僵住了。
这是卫绍昀做梦都不敢设想的场景……
尽管知道这是晏同春梦中无意识的举动,他还是就这么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直到托着晏同春后颈的手臂都开始泛酸 ,才恋恋不舍地将人好生安置回床上。
身体一触碰到柔软的床褥,晏同春就十分乖觉缩了进去,但一缕黑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