臜想法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打量我的神态,与其说是锁定猎物的惊喜,不如说是切切实实的惊讶。没准儿他说的那句有些面熟是真的。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莽撞。在他等的不耐烦之前,我先一步做出了答复:“小人家贫,恐污了大人的眼。”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少废话,赶紧带路。”我忙不跌地走向他身旁,尽我所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再往前走一段路,过了这个小巷子再右拐……就快到了,大人。”
狭窄破败的小巷中,他魁梧的身躯经过显得十分拥挤。或许是感到憋闷,他在路途中愈发暴躁,时不时用剑鞘拍击我的背,试图让我速度加快:“快些,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耍什么诈,你有九个脑袋都不够我砍的。”
“不敢,大人,就快到了。”我顺从地低下头,重复着这些话,同时迈开步子提速,希望能少挨些打。那沉重的剑鞘打在背上时,像在用锤子敲击我的骨头,实打实的痛。
面前的视野终于开阔了些,密密麻麻的低矮破房分布在一片还算开阔的土地上。一些骨瘦嶙峋的人朝这边投来眼神,野兽般的打量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大人。”我恭敬谦卑地站在他身侧靠后的位置,听候发落。
“去找你父母。”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我,而且面对众人拔出小半剑刃。寒光一闪而过,众人慌忙埋下头,他这才让剑入鞘。
我应了声,随即便带着他俩走到我和母亲的安身之处。我早就与门外张望的母亲对上了视线,她见我领着两人过来,紧抿着唇,面色说不出的忧虑,还混杂着我难以看懂的焦急。
还没等我们走进,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用颤抖的声线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们,你们是那位贵人派来的吗?”
那两人没有回答,而是相互交换了视线。做主的那位眼神比之前看我时更加晦涩难懂,他的目光一直在我与母亲之间转换。许久,他才悠悠开口:“起来吧,我到这儿来确实与你口中那位贵人有关。”
母亲突然变得无比兴奋,拽着那男人的裤脚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就知道……”
她这副疯魔的状态让我无比熟悉,每次她被她那些所谓恩客欺辱过后便会打我撒气。过一会儿又痛苦万分地将我抱在怀中,癫狂地自语:“过会儿,再过会儿,他就会来找我了……我们娘俩再等会儿,等会儿……”
“大人,怎么称呼您?”我在母亲神志不清的间隙抬起讨好的笑脸询问。
他没回答,又开始用那深潭般的眼神盯着我,我笑得有些累,准备放弃这个答案。正当我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他却突然开口:“陶”。
惜字如金的回答。我心中暗骂他装,却笑着奉承:“陶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也许是这次回答将他耐心耗尽了,他转过头不再理会我,而是看向我的母亲:“你,说说那位贵人与你之间的事。”
母亲有所迟疑,他皱眉踢了母亲一脚:“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将你视作骗子处死。”
不知是被骗子还是处死两字吓到,母亲慌张地去扯他裤脚:“不敢,不敢,贱民所言不敢有一字作假”,接着便像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都坦白:“曾经有位贵人施恩于我,他走后我发现自己怀了孕,便擅作主张生下了这个孩子,您看……”她说着说着便扯住我的衣服将我带到那男人眼前:“他,他和那位贵人长得很像,是吧?不然大人您也不会认出他来……”
陶勇冷哼一声:“量你也没胆子撒谎”,随即又道:“跟我走。”
烂俗的戏码。
我有些想骂人。母亲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而陶勇则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缄默。我想去母亲身旁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把她摇清醒。看看这男人的样子,想想我们这么多年的痛苦。我若是她,绝不会如此单纯的认为目前这个时刻便是我们痛苦的终结点。
如今这个时代,生活的本质,不过就是从一个火炉跳到另一个火炉,而曾经受的苦在以后换一种方式去经受罢了。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也保持沉默。
直到那男人领着我们离开此地,母亲都是一副兴奋过头的癫狂模样,而我则感受到了风雨欲来前的压抑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