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2 / 2)

说发生了什么。

我在心里为木桌默哀,对他的消息并不期待。

倒不是故作成熟,是因为他来到的那一刻我心便落了下来,从悬在空中的不安变为落地生根的荒芜。我知道,他带来的消息或许就是令我难受的原因。

终于等他顺好气,昂起骄傲的头颅,像一只故作威风的小老虎:“你们猜猜今天我和父亲用早餐的时候他说什么了?”

姬发和苏全孝满脸焦急,他扫了两人一眼,得意洋洋的继续:“我父亲说今天的训练他要来亲自指导!”

话音一落,举座皆惊。大堂里很快传来这群小孩窃窃私语的声音。

姬发的惊喜溢于言表:“真的?”他听说过殷寿赴战场杀敌的事迹,可以说大商万疆来贺、无人敢犯的牢固地位是因这位将领踏马率兵,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威严。又想到初到朝歌时男人对自己的赞赏,他激动更盛。

殷郊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在他心里,父亲这种大英雄就应该被人如此瞻仰,他点头:“我父亲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我的目光移向苏全孝,他的脸上也覆盖着一层期待的光。我想到那个擅诱人心、野心勃勃的强大男人,只觉得心底发寒。

可是我告诉过自己不要逃避,即使恐惧,也要面对。

或许是我的面无表情和兴奋的众人相比显得太过格格不入,殷郊有些不满地看向我。

我察觉到他的眼神,回望过去。

空气有些凝滞,姬发率先打破僵局:“徵野今早好像不太舒服,一直都没精打采的”,他看向我:“是吧?”

我点点头,又对殷郊补充:“我也很期待。”

是挺期待的,这位狠厉的未来君王。

殷郊脸色这才好些,拉着姬发讨论,说他今天要在父亲面前展示这段时间学的剑术:“等父亲看到我用剑用的这么好,说不定会给我一柄真正的剑呢!而且我听说他派了最好的工匠准备打造一柄最锋利的剑,名字都起好了”,说着说着他凑近姬发,悄悄道:“就叫鬼候剑!”

鬼候剑。触刃见血,刀下只有亡魂没有幸存,故事里出现的最锋利也是最残忍的剑刃。

我不喜欢这柄剑。邪气森森,不辨善恶。若是我来铸剑,我要铸一柄斩杀恶人如割蛛丝、挥向好人自断其刃的宝剑,它能感主之所想,能引主之方向。

一柄世间最锋利也最迟钝,最强大也最温柔的、能引我到达美好人间的,真正宝剑。

姬发和殷郊兴致勃勃讨论着这柄鬼候剑的威力,猜测着它的模样,期待它早日问世。

我和苏全孝给他俩打了招呼后便离开了餐桌,姬发百忙之中抽空冲我挥挥手示意再见。回去的路途中我问苏全孝期不期待下午见到二王子。

他很兴奋:“当然了,他那么强大!那么厉害!”

“和你父亲比较起来呢?”我问。

原谅我揭开他许久未触碰的伤口,他已经鲜少在我面前提起父亲,只偶尔提及兄妹见的趣事。这在我看来是一个悲哀的信号。

他停顿了一下,故作轻松:“谁知道呢?得他俩打一架才分得出胜负吧,哈哈,不过肯定是不可能的!”

傻子。

我看向他:“苏全孝”,他转过脸来,眼中有冰雪似的哀戚,我对他说:“你的父亲更厉害。”

他愣了愣,有些木然:“我的父亲更厉害?”

“对,你的父亲,他是你的世界里除你之外最值得孺慕、最值得钦佩,最厉害的人。”

短暂的静寂。

然后我见他一笑,说:“好像确实是这样,我和我哥小时候做梦都想成为父亲那样的大英雄,现在长大了,我都快忘了。”

他的笑太过悲戚,参杂着凛风的寒。曾经那朵如雪却温暖的花,终于变成了一棵在冬天瑟瑟发抖的树苗。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曾经因为单纯让我发笑的苏全孝,我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他似乎成长了。

可我这样的做法和殷寿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敢再去看他那双洇出寒意的眸子,只期待着冬天快些来临。

来一场初雪吧,我只想要一片落在肩上雪花,然后给我这位朋友最爱的、雪覆万物的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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