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曾经我对战争的看法与那时流露出的害怕,面色复杂地保持了沉默。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人开口:“真是的,走那么快做什么,兄弟几个还没恭喜他呢。”
“大概是太累了吧。”想到他带着苏晴出来时惨白的脸色和崇应彪的重伤,众人很识趣地闭上了嘴,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唯一清醒的当事人只保持了缄默。
队伍里不知道是谁悄悄抱怨:“他运气也是真好,殷郊正好有事不在,崇应彪又的马又凑巧发了狂,人和弓都被摔坏了,就剩下一个姬发”,那人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到底谁多谁少……”
姬发皱着眉,一把拎起那人衣领:“你什么意思?”见姬发脸上隐有怒气,他慌忙道歉,心底却暗骂姬发不识好歹。
围观众人也愤愤不平:“就是啊,你有什么问题有本事跟人家当面对峙,在背后煽风点火算什么本事?再说了,徵野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又不是没长眼看不出。倒是你,看不出你跟原朗那家伙一样是个爱搞小动作的……”
“就是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是你能指指点点的?”
察觉到众人的义愤填膺,那人只好狼狈道歉后灰溜溜离开了。
姬发挥挥手遣散了大家,想起曾经徵野的话,不由得担忧。
让徵野随大王出征吗?可是,他不是害怕战争吗?怎么办,他说过要保护徵野的。想到这里,姬发十分懊恼自己在这次狩猎中没能再拼命一点,都怪他。
我若是知道姬发在想什么,一定会笑他傻子一个。
我这样努力得到这个机会,就是为了能挡在你面前啊,笨蛋。
我害怕战争,害怕冰冷的兵器掠夺活生生的性命,害怕温热的血喷洒在我身上,害怕他们死不瞑目的双眼注视我。可我更害怕并肩的朋友走向无望的未来,为此,我一切都不惧。
重蹈覆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但是我绝对不能退缩,我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成长为能够抵御未来的人。这次殷寿的算计,于我而言,说不定真是个机会。
彼时的我,还有些天真的看待一切。舒坦日子过得太久,早已遗忘了曾经在泥潭中苦苦挣扎时了解到的命运真谛。
——人生如关如山,关关难越、山山难翻。
晚上我准备入睡时,装死许久的草忐忑地开口了:“那个,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事吗。”
我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它那天吊人胃口的作死话语。
“什么事儿?”我疑惑发问。
“这个嘛……呃,你要知道人生就是一场旅程,你得到一些东西,就不可避免地会失去一些东西,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坦然地面对得失……”
我打断它的长篇大论:“有话直说。”
它犹豫了几秒,迅速开口,语速极快:“上次感觉你的玉石鸟裂了缝但是没看清楚你心情不好我就没敢说”,它顿了顿,喊完立刻缩进土里继续装死:“它今天碎成几瓣啦不是我干的!”
什么?
我下床去看,裸露的泥土上只有几块玉的残骸,已看不出小鸟的轮廓。曾经被那株草寄予厚望的青鸟,孤零零地碎在无人知晓之时,也埋葬了我听到小草大话之时那一点点隐秘的期待。
我未曾言说的幻想,希望姬发的善念得到天意的馈赠。若天有道,能不能给予纯粹的灵魂一些美好的结果?
破碎的玉石替天回答了,不能。
我捧起那些碎石,失去形状也失去光泽的青鸟在我手中安睡。
我开门时轻微的动静吵醒了浅眠的苏全孝,他语气带着困惑和刚醒的迷离:“怎么了?”
“姬发送的玉石鸟碎掉了,我想把它埋了”,我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干涩的唇:“和那一窝小鸟埋在一起。”
苏全孝是为数不多知道那窝小鸟结局的人。他给它们喂过食物和水,惊叹它们顽强的生命力,温柔地注视过他们的成长,死后为它们流过的眼泪,随它们一起葬在那方小小的泥土里。
“一起去吧。”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我点点头,他在我身后提灯,一言不发地见证我的忙碌。
“死后会去哪里?”他问,强忍哭腔。
我也忍住眼眶的酸涩,起身笑着面对他。用沾染泥土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会变成星星,照亮他爱的人。”
“一直在吗?”他的眼泪烫伤了我,但我依旧笑着。
“一直在,无论黑夜白昼,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