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身子用手拭去那滴不伦不类的泪珠，它来得比这抹笑还突兀。
姬发还是伫立在原地，愣愣地不敢靠近，仿佛真把我当成了虚幻的梦境、易碎的泡影。
“太幼稚了吧，姬发。”
我看不清面前的少年，泪意上涌的瞬间模糊了世界。直到他克制的、带着哭腔的笑随着寒风传到我耳畔，那不合时宜的眼泪才从我的眼眶掉落。
我看清了一切。
我看见姬发半跪在潮湿的草地上，修长的双手捂着脸，笑声转换成断断续续的抽泣。他穿得很薄，略带骨感的肩线透过单衣明显颤抖着，在背后一望无际的黑暗映衬下显得分外孤独。
我上前去，解开披风简单的结：“你冷不冷？”
姬发仰头看我，眼眶和鼻尖通红，被沾湿的睫给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层阴影。
我蹲下身与他对视，想把披风搭在他身上。
姬发愣了愣，看出我的意图，不由分说按住我准备有所动作的手，摇了摇头。
“我不冷。”他的声音沙沙的，像树叶轻轻刮蹭着我的心，又像今夜一直在我脸侧放肆的绒毛。
我看向他与我重叠的手，与他相比，我手心的温度像是冰块。
姬发顺着我的视线往下，又抬头看看我，握住我的手紧了紧，不过一瞬，然后放开。
他先站起身，接着朝我伸出手。
其实我能自己起来的。不过，盯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我还是虚扶了一下，借力起身。
他手心的茧已经这么厚了吗？
见我微怔，姬发疑惑地偏头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接着便看见面前的姬发一脸欲言又止。
老实说，我幻想过重逢的场面，在我的设想中，那种时刻多多少少会有些剑拔弩张的紧迫，甚至不可避免地会面对他们的审判。
不过见到我面前神色复杂的姬发，这些想象都被推翻了。
我又忍不住想笑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沉思了一会儿，补充道：“这次不骗你。”
我以为这样的保证会起点作用，没想到面前的姬发面色突然黯淡了下去，低下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我有点紧张，攥了攥裙角，正想问问他怎么了，就见他抬起头来，目光清澄。
“上次，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该那样责怪你。你什么也没做错，我曾经说过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却在那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是我的错。”
姬发的歉意很认真，凝视我的眼睛写满了愧疚，一股暖意涌上我心头。
我不觉得这是他的错，所以也没说什么原谅之类的话。
“那你还相信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着笑，在寒凉的风里暖意融融。
“相信什么。”姬发眼里流露出茫然。
我的笑容扩大：“没什么。”然后在他幽怨的眼神里抬脚离去。
姬发追上来，也没再追问，笑着走在我身侧。
“我送你回去吧。”他侧头看我，语气有些期待。
“二王子暂时没有指令说能见你们。”
“哦，这样啊。”姬发的步子慢下来，明白自己不能知道徵野住的位置，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小心掩饰着的低落被我捕捉到了。
“那我能送你到哪呢？”
“不知道，一起走会儿吧。”我没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好奇的点在我意料之外。
我没忍住问他：“你现在看见我这样，真没什么想问的？”
相处几年的朋友突然转换了性别，他一点都不惊讶不奇怪吗？姬发比殷寿得知我真实性别的时候还淡定，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觉得我在男扮女装。
姬发听见我说话，停下来看着我。大概是猜到我在纠结什么，他短促地笑了笑：“刚见着还挺惊讶的，不过追着你跑的时候我就想通了”，视线很快移开，他继续：“以前那些想不通的也想通了——这样很好。”
末尾两字缱绻非常，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我都感受到了灼灼的温度。
很好。什么很好？为什么很好？
我没问他。
接下来的路我们沉默了一阵，接着他便聊起我走后大家发生的趣事，我不记得自己笑了多少次。
路不长，不久后我便看见文竹点着蜡烛站在屋檐下张望，手中捧着想递给我的暖炉。见到我身侧的姬发，她瑟缩了一下，不过还是壮着胆子走上前来。
姬发在原地愣住，呆呆地侧头看向我：“二王子不是不让你……”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误打误撞闯进来的。”
说完这话我就拎起裙角小跑到文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烛灯和暖炉递给姬发。
别笑了，笑得真傻，笨蛋姬发。
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