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鸟就在草堂里住下了。
孟北流藏书甚丰,经义注释这些不用说,主要是往年科举的官文范本,才是最具参考价值的文本。
另外,有孟北流当面指教,开小灶,传授经验,受益匪浅。
这些经验,就算把经义读得滚瓜烂熟,也是读不出来的。
“文章合为时而著,要想考中,不但需要揣摩主考官的口味偏好,还得迎合时事……”
孟北流娓娓而谈。
陈有鸟在座下听得十分认真,这些道理,他都懂,很容易就接受 了。
提及时事,猛地想起一事,问:“记得去年,有传讯说迅猛国与中山国联手,灭了青丘国,这算是一桩极大的时事了吧。不知今年乡试,会不会加入此题?”
孟北流面色却是一变,凝重起来:“有鸟,国家层面的事,轮不到你我来说,不可妄加议论,也不能写成文章。”
陈有鸟默然了。
其实这件事距离万里迢迢,也过去那么久了,消息早已沉寂,对于海岱郡这边,对于陈有鸟本身可以说毫无影响。他提起来,只是从考试的角度出发,猜测会不会出题而已。
没想到,孟北流的反应那么大。
不过也不奇怪,在这个时代,虽然并没有文字狱,但相关的忌讳数不胜数,根本没有言路自由的说法。
每天读书,听课,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陈有鸟惊喜地发现,《文心雕龙》里文气的产出,效率有所提升了。
这是他勤读诗书,文化涵养提升所带来的积极作用。
果然如此。
他十分高兴。
随着道行精深,对于文气的需求也随之增加,这些时日来,一直处在“供不应求”的状况。想积攒点文气以备不时之需,都难以存得住。
陈有鸟之所以执著于来参加科举,谋取一个晋身的路径,一方面是想着两条腿走路,不会轻易摔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浸淫《文心雕龙》,更好地利用这个金手指。
很快进入七月,天气热了起来,距离举子试的时间已经不多。
这一日,孟北流把陈有鸟叫来,沉声道:“这次考试,恐怕对你不利。”
陈有鸟问:“老师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你与曹公子结怨的事早已传开,在你们背后,则是陈氏与曹家之间的矛盾冲突,牵涉不小。”
孟北流慢慢说道:“郡府之内,宗族纷争,自古皆然。在海岱郡,曹家一家独大,无可动摇。其余大族,诸如你们陈氏、还有杨氏、宋氏等,都差了一等。这么多年来,各大宗族有合作,有争夺,基本都掀不起什么水花。但这种平衡,因为你当上了云山观观主,而一举打破了。”
他是从大势上来分析问题。
陈有鸟坐得端正,仔细听着。
“正常的情况下,宗族之争,都集中在功名官场上。看哪家有了新晋进士,能否得宠,能做到什么样的官。比如曹家,曹元奇当上了海岱郡的郡守,他就是一家之主,代表着整个家族的地位。你陈家读书人不少,也有进士出身,但功名是功名,不得实职权柄,就难以真正崛起。”
孟北流继续说:“宗族底蕴,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必须有所积累。然而不少宗族,在积累的过程中,非但不能起势,反而衰败下去,这种事屡见不鲜。只因陈氏出了一个你,我也不清楚你究竟怎么当上的观主 ,可当上了,就是当上了。如此一来,自然使得曹家十分忌惮,并会想方设法把你压下去。原本呢,你身在道庭,官场衙门无法干涉,可你现在来考科举,就等于给了曹家机会。”
陈有鸟摸了摸下巴:“可是老师,不管我当观主,还是来考科举,其实都是自己的决定,与宗族没甚关系。对于那些纷争,我真得没有兴趣。”
孟北流呵呵一笑:“你说没关系便没关系?你说没兴趣就没兴趣?一个人的姓氏,一个人的出身,早已注定。”
陈有鸟没话说了,如果用上一世的逻辑来套,肯定是套不上来的,但在大胤王朝,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天公地道,理所当然。
如此想来,曹鹏针对自己,三番几次来找茬,表面上是由明心道人横死引发的,但实则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从一开始,曹鹏就是代表着曹家,冲着他来的。
先是伸出橄榄枝,想要收为己用,陈有鸟不从,他们就要下手打压……
只不过时势变化,谁都想不到云崖入魔的事,明心道人上云山来,糊里糊涂断送了性命,使得曹家颇受打击,实力受损,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再后来,则是陈有鸟被任命为云山观观主,更是一下子超出了曹家的掌控范围。
也是因为这样,使得陈氏宗族上下看到了与曹家平起平坐的机会,于是 发动人手,大肆替陈有鸟造势。
至于陈有鸟本身,他真得是懒得卷入这些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