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渡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他却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这是客栈的一间客房,有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今天是个大好晴天。
他依然躺着,下意识地感受身体的状况,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只是感到阵阵的虚弱乏力,以及饥饿感。
房门被推开,萧成端着大盘食物进来:“你醒了?”
覃渡江神态木然:“我为什么没死?”
萧成呵呵一笑:“你很想死?”
“你觉得我还能活下去?”
“为何不?俗话有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覃渡江道:“你不懂。”
萧成哼一声:“如果懂得就要去死,那我宁愿不懂了。”
把食物放在桌子上:“但你应该懂得吃东西。”
覃渡江默然一会,才问:“我可否去见他?”
“他?你说的是先生吧。”
“先生?你们是这么称呼他的吗?倒是贴切。”
萧成说:“先生房中有女眷,你不适合去,不过我可以代为禀告一声,至于先生会否来,看你的造化。”
“多谢。”
目送萧成离去,覃渡江仍是没有起床,更没有去动桌子上的食物,他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不知等了多久,等得几乎绝望之际,陈有鸟却来了,身后跟着萧成。
覃渡江挣扎着起来,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嗫嚅了声:“坐,请坐。”
陈有鸟坐下来,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这盘犍牛肉炖了一个多时辰,炖得很烂,很香……可惜了。”
覃渡江:“……”
他发现这位先生说话,有时候真得天马行空,叫人猝不及防,猜不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高人的风格?
略一犹豫,开口道:“我昨晚来,不是来求救的。”
陈有鸟说:“我知道,你并非来求救,而是来求死,要死在我的手里。问题是,我可不愿做这样的杀人凶手。”
“我败在你手下,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了。”
陈有鸟笑笑:“听你的意思,这是讹上我,非死不可了?”
覃渡江面若死灰:“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只因为败了一场?”
“我不但败了,而且失去了我的剑。你应该明白剑对于一位剑客的意义所在,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陈有鸟忽然拔出带在身边的剑,问:“这是什么?”
覃渡江一愣神:“剑,是你的剑!”
陈有鸟补充一句:“这不但是我的剑,还是击败过你的剑。”
“是的……”
覃渡江痛苦地承认,自己手握天下名剑,却被这么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击败。
陈有鸟突然出手,手指在剑身上连弹数下,铿然声中,长剑断成数截掉落在地:“现在,我这把剑毁了,我是不是也得去死?”
覃渡江目瞪口呆,刹那间,有异样的明悟如闪电掠过脑海,照亮了一直淤积在那里的迷茫与困惑。
他自幼立誓,终生追求剑道至高境界,修习剑诀剑谱不计其数,又踏足天下,不断找人比剑。
但在三十岁后,覃渡江就发现自己的剑道停滞不前了,好像前头遇到了莫可名状的阻塞,再无法寸进。
他十分苦恼,又惹上了官非,干脆自我放逐,来到了三川镇,希望在这个混乱的地方有所磨砺,有所领悟。
然而数年光阴匆匆流逝,始终原地踏步。
再过几年,覃渡江将在蹉跎中老去,巅峰跌落,每况愈下……
可刚刚,陈有鸟弹指断剑,让覃渡江有一种拨开迷雾见月明之感:原来这些年来,使他心境背负上沉重负担,放不下来的,竟是手中那柄天下名剑!
旁听的萧成也是眼神一亮,有所领悟。
言以至此,不必再多说,其他的东西,若是覃渡江还琢磨不透,钻牛角尖,那他去死,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陈有鸟转身离开,萧成跟随其后,临出门时,这厮不忘回头,对着默然沉思的覃渡江促狭地眨了眨眼:“剑痴,这下你懂了没?”
来到外面,陈有鸟举起手中剩下的剑柄:“阿成,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剑。”
萧成笑道:“先生,这样的备剑我有六把,等会再送一柄来给你用。”
陈有鸟道:“总拿你的,过意不去。”
萧成玩梗上瘾了:“又不是什么天下名剑,不值几个钱。”
陈有鸟掏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写着我对于剑道的一些见识和感悟,我留着没用,就送给你看看,或许有所裨益。”
萧成不禁呆住,不敢置信地问:“送给我的?”
陈有鸟笑道:“此册以你送给我的古卷剑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