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时分,天色昏沉。
咿呀一响,关得严实的考院大门缓缓打开,过了一会,一名名精神萎靡的举子鱼贯而出。
会试三场九天,强度比举子试不遑多让,对考生的体力和精神都是一种严峻的考验,身子弱的,很难支撑到最后。
举子们的家人和下人早等在了外面,纷纷迎上去,上车休息,本地的回家,外地的回客栈。
“先生,你辛苦了。”
老覃迎上来,恭敬地说道。
陈有鸟:“……”
这老覃说话,怎地越来越好听了?可不像之前的木讷。而且他还把马车给赶来了。
“才几步路,何须备车?”
老覃笑道:“虽然路程不长,但先生刚考完试,理应坐车。”
行吧,不和他在这虚头巴脑的。
陈有鸟迈步上车,舒服地坐下来,问:“老覃,这几天可有什么事?”
在先生面前,老覃没有丝毫隐瞒,把齐见霞去而复返,还有胡子宁登门拜访的事都说了,其中着重说齐、胡二者碰面时的火药情景。
陈有鸟眨了眨眼睛,内心暗自庆幸自己不在,否则夹在中间,那可不是左右逢源,而是左右为难了。
问题是胡子宁与齐见霞这番掐起来,有点莫名其妙。
“老覃,胡公子有没有留下地址?”
“呃,没有,我也不敢问。”
“也罢,先回去再说。”
从考院回宅院,真就一小段路,说话间便到了。
陈有鸟下车,他一入门就见到齐见霞。
今天的她完全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齐仙子”,一身紫衣,紫绸束发,光彩夺目。
她本就甚美,英姿飒爽。
“回来了,先坐一坐 ,很快能吃饭,今晚吃古董羹。”
所谓“古董羹”,实则是火锅。
陈有鸟有点不认识地打量着她:“齐师姐,你亲自下厨?”
齐见霞眉头一挑:“怎地?没见过?”
陈有鸟叹道:“确实难得一见。”
齐见霞笑笑:“其实大部分的食材东西都是老覃准备好的,我只是趁闲着,帮点小忙。”
陈有鸟目光一扫 ,见案桌上一排溜的菜肴,密密麻麻,起码二三十种:“这也太多了吧?”
齐见霞说:“这点东西算得什么?摆一头牛上来,我也能吃得下。”
“仙子吃牛?”
陈有鸟面露古怪之色,脑补到那等场景,实在太“美”。
齐见霞哼一声:“仙子就不能吃牛?”
陈有鸟呵呵一笑:“想吃就吃。”
不用多久,汤沸了,可以开吃。
老覃忽道:“先生,齐仙子,我忘了买个东西,你们先吃着。”
一溜烟跑了出去。
陈有鸟知道他是借机躲开,不在这当“电灯泡”,不禁哑然失笑。
齐见霞也笑了:“老覃挺有趣的。”
陈有鸟道:“老覃说,你指点了他不少剑法。”
“他有学剑的资质,悟性不错。不过他的剑道已然定型,能否从死胡同里走出来,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能够认识到前头是死胡同,于是求新求变,这已经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了。”
齐见霞点点头:“确实如此,这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困身其中,却浑噩不知,那才可怜。”
陈有鸟忙道:“其实我也被困住了,师姐,可否与我多说说这修行中事?”
齐见霞嘴一撇:“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很多事情不能说,也未必知道。当初在海岱郡,你师兄赤阳生应该跟你提过的。”
陈有鸟叹道 :“师兄说过,修行中事,犹如溪流入海,一路追逐,见水潭之深,见江河之阔,最后才能见到海洋之大。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自己达不到相关境界,任凭别人如何描述述说,都了无意义,还可以胡思乱想,坏了心境。”
齐见霞说:“是这个道理……最重要的是,涓涓细流,可能到了半途便枯竭而干,又何苦去想那汪洋之大呢?那太遥远了。”
陈有鸟哈哈一笑:“我却不同意,为人做事,想都不敢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齐见霞目光一闪:“你倒是有心气的,可为何修行得好好的,又跑去读书考科举了?”
陈有鸟回答:“因为我既能修行,又能考功名啊,鱼和熊掌兼得,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齐见霞不曾听过这般言语,听得有点呆住了。想说这厮面皮厚,大言不惭,可他似乎真得做到了双管齐下,两者兼优。
她觉得这位师弟有点膨胀了,要敲打一下:“你以为你这次必能考中?”
话出口后却有点懊悔。
读书人考试,向来要讨个吉利,考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