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才不信这种哄骗小孩子的把戏,却心甘情愿地穿起针线来。拿起针线,她就离成为瑛娘一样的女子更进一步了。这姻缘府真是待她不薄。
孟子云: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狐狸仙投生天界皇族,却不喜权位。活了十几万年,父母兄弟皆已身赴鸿蒙,但他有他家凤娃锦觅,如今还得了个乖巧可人的小丫头每日哄他开心,要算一乐;此生成就良缘无数,要算二乐也;亲手养大的小丫头竟然悟性上佳,牵线事业许是要后继有人了。从未想过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此时此刻竟让他三乐俱全,真是快乐无边。
放下第一百根针,踏雪脖颈酸痛,暗叹做人不如做猫,并不知道就在她穿针的这一会儿,月下仙人已经回首过自己漫长的一生,开始展望未来了。
“做得不错。我家小雪儿很有天分。”
呃……小雪儿,好肉麻的名字。算了随他老人家高兴吧。
“现在我能学绣花了吗?”
噫嘘唏,天下竟有如此天资过人,又勤奋刻苦的孩子,主动要求学下一课。
囊萤映雪也就是这般了吧,月下仙人觉得他的狐狸眼有些湿热。
他曾教过许多个中意的小仙,可惜都不能成,连锦觅那样一个妙人都不肯学,好在最后嫁给了他家凤娃,算是弥补一些遗憾。可是没能传承他伟大的事业,终究美中不足。
“好!我们学绣花。”
月下仙人热血澎湃,慨然应允。尽管他已活了十几万年,却还是太年轻,容易被一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忘记了什么是祸福相倚,天道无常。
“老夫的姻缘府不是绣坊。你在这里不必学织女们裁剪那些霞裙月帔,更不必描鸾刺凤,但要会绣些简单的图样,比如鸳鸯。”
月下仙人完全没有感受到命运的恶意,示范一遍,就在一旁喝茶哼曲儿,继续畅想,得此助力,他将来的保媒事业该是如何的光辉灿烂。
一个时辰又三刻后,现实当头一棒,让丹朱重新记起了自己的姓名。他面沉似水,手持阔视镜,瞪起闪着精光的狐狸眼,试图从两团五彩的乱麻中找出一对鸳鸯。
“仙人,您看我绣得还成吗?”踏雪紧张地觑着月老的脸色,轻声问。
“嗯,不错……咱们先用午膳吧。”
丹朱安慰自己,孩子第一次动手,不能打击自尊心。是以,他强忍失落,将一包苦泪就着烧鸡酱鸭默默咽下。
用过午膳,踏雪拍着圆滚滚的肚子,自觉今日过得十分充实,甚至不愿意睡午觉。于是,她满怀期待地问月下仙人:“一会儿我们还绣鸳鸯吗,我想再绣两只红毛的。”
“啊不。”月下仙人觉得今日的午膳可能不利脾胃,使他有些呆滞,本能立刻拒绝了他一心向学的小雪儿。
为了不打击这位新晋灵苗,他顿了顿,又咬着牙补充道:“你今日刺绣得甚好,不妨多歇息一会儿。下午我们学驾云,神仙怎么能不会驾云呢。”
在理!神仙都是脚踏祥云,来去如风的。谁能想到她做了五百年的流浪猫,竟然有朝一日也能腾云驾雾了。聪慧敏锐如她,也开心得忽视了月下仙人复杂的表情。
“凌云之道,在于身心合一。心之所向,身之所至。来,闭眼,想好你要去的地方,默念此心诀,不要低头看。”
月下仙人红袖一挥,凭空浮现两行咒语,诵持一遍,命踏雪牢牢记下。她按照丹朱所言,心中默念咒语,果然听到耳边风声阵阵,身体轻盈,似在上升。
不过一弹指的功夫,她便感觉自己重又落地,猫眼小心眯成一条缝,没有满目红,显见不是姻缘府。
睁开双眼,踏雪发现自己如愿飞到了她常与小鹿仙友玩耍的柳树下,惊喜不已。学会这腾云之术,今晚戌时必可赴约。希望昨晚她失约,今夜还能见到小鹿。
开心之余,她又有些疑惑。
都说这道法神奇,妙不可言,许多修道者终其一生都不能入门。怎么她第一次就成功了呢,难道真的如老君所说,她的灵性极佳。当时以为那不过是寻常敷衍辞令,现在想想,真的就这么灵吗?
“真的就这么灵吗?”月下仙人看着他家小雪儿乘风而去的背影,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不禁发出灵魂一问。
他才教一遍,踏雪就学会不说,甚至无师自通,习得御风之术。这跟他教的也不一样啊?
不知何时,了听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呆了。半晌,托起自个收不回去的下巴,咽口唾沫,不自信地插嘴:“也许她真的与天界其他的灵兽不一样。”
月下仙人吓了一跳,看见是了听,抱怨道:“是你呀。你怎么也学得这样,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跟踏雪似的。”
“小仙无意冒犯仙人,失礼了,”了听老老实实地赔不是。
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