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穗禾公主被前魔尊废去灵力,流放荒原,令她自生自灭。若改恶从善,众魔不得为难,若见其为恶,人人得而诛之。”
邝露顿了顿,又道:“天魔大战后,魔兵清理战场,曾有将士在荒原交界见过她,嘴里喊着自己是王后,众魔竟不跪拜,要二殿替她杀了他们,又哭又笑,已然是疯了。”
为爱堕魔,却在大喜之日被未婚夫婿联合众人设计,当场被贬,喜服变囚服,修为散尽,再无修行之可能。
穗禾并非善类,然而痴心一世,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同为女子,邝露不觉齿寒。
润玉拈着一片银杏叶若有所思,不时看向路口的方向,缓缓道:“她如今在妖界。”
邝露惊诧不已,一时百思不得其解:“穗禾公主没死,如今栖身妖界?”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岂止,”润玉搓着叶柄,目光玩味,“重又大权在握。”
邝露脸色一变:“陛下如何得知,可是她又来谋害陛下?”
润玉抬手,不让邝露再说下去,转而问道:“你们还查到了什么?与穗禾不相关的也可。”
邝露前后思量,推测道:“花界疾疫、魔界失落陨魔杵之事会不会与她相干?”
见润玉微微颔首,邝露疑惑润玉也作此推测。可是穗禾从前最恨的不是锦觅吗?锦觅竟一直安然无恙,连棠樾也已经平安降生。
邝露摇了摇头,又想起一事,“听闻魔界有一位医痴,唤作陌岐,一直在魔界虞渊炼制秘药……”
“陌岐?”润玉闭目思索片刻,看着眼前杂草丛中的一棵凤仙花回忆道,“当初破了绛珠草案,助旭凤登上魔尊之位的那个堕仙?”
“正是,天魔大战后,他也失踪了。百余年前,卿天公主外出游历,误中奇毒,魔尊派人去请陌岐,却发现虞渊早已人去山空,各种药草医术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邝露补充道,“不是琉璃净火。”
“还有吗?”
润玉背对着邝露,重又凝神闭目,邝露看不出润玉所思所想,情绪如何。退守夜空,她越来越不了解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思索片刻道:“并没什么了,不过是魔界的城主争胜斗勇之类的常事。”
“旭凤真的废除了穗禾的全部灵力,她身上的法器可有褪尽?”润玉追问。
邝露摇头,想起润玉看不到,又笃定道:“当时,正是新婚之日。穗禾公主装扮后被月下仙人和鎏英公主偷袭,而后匆匆赶来,法器都不在身上,且穗禾公主在魔界树敌颇多,二殿下是当着水神和众人的面动的手,绝无可能偏私。她是穿着喜服被当场流放的。”
“我知道了,”润玉吐出一口浊气,手里的银杏叶碎成数片,“天界如何,晴山君可还应付得来?”
邝露的神情柔软起来。脸上漾起微微红晕,声音里也带着一丝轻快:“陛下勿忧。晴山虽笨拙,日常事务有陛下的决断在先,萧规曹随,现也勉强算是安稳。奏报公文和一应的文墨玺印,邝露今日尽数带来了。陛下要的星辉凝露也在里面。”
润玉收下随身袋,点点头,不语。
邝露知道自己该退下了,还是忍不住开口:“陛下,破军星君请命,带三千天兵,远远地守在山下可好?”
妖界重利轻义,为得长生不择手段,一向为六界所不齿。再度惹眼,是为妖鹏赤钧自立为王,又将王宫改名为唳天宫,野心勃勃,转眼千年过去,竟是“一鸣惊人”后,忙于声色犬马,充盈后宫,无暇向天鸣叫第二声,重又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谈。可若有穗禾在,恐怕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邝露越想越心惊。
可润玉静静地立着,不发一语。
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踏雪仙子历劫,邝露毫不费力地猜到了润玉的用意,深知再劝无用,便要默默施礼告退,忽想起一事,隐隐有些说不出的预感,“陛下,当初,旭凤殿下将废天后的衣冠冢立在了魔界,近年重新修葺过。”
润玉霍然睁开双眼,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必再送了,再往前就是山门了,”少女清甜的声音远远传来,满是欢喜和朝气,润玉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微笑,“邝露,你先退下吧。”
“是。”
邝露此行的最后一眼,看见路的那边,有一个小小的青色身影,背上背着什么,身上又挂着一堆不知什么,沉甸甸的,被几个凡人簇拥着,仿佛刚赶集回来,正跟乡邻聊得投机,一身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好像明媚热烈的太阳。
好不容易辞别众人,元贞眼尖瞧见了润玉,高兴地跳起来跟他打招呼,一身大大小小的包袱也跟着她跳上跳下,当真是拼尽了全力想要让等她的人看见。
“今日可顺利吗?”润玉快步迎上,去接元贞身上的东西。
“顺利,顺利的很。道友今日觉得如何,可按时吃药了吗?”
元贞暗暗挑了两个不轻不重的递给润玉,笑呵呵地问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