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箬城里自不只有杏林堂一间医馆,但五更开张三更还未歇业的,仅此一间。
梅卉裳在柳云“强烈的请求”与“不断的哀告”下,终于是大发慈悲亲自带人来到了杏林堂外。
柳云见她止步,把重复说了一路的话再重复了一遍:“一切都是为了我俩,夫人纯粹是一片好心助人为乐,还请夫人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梅卉裳有点无语地看了看她,这几句话听了一路她都听烦了。
柳云摊了摊手,不是她不想换新词儿,实在是才疏学浅肚子里没那么多墨水想不出来。
梅卉裳转而望向刻着杏林堂三个大字的褐色招牌,想当初她花大价钱特请人从北安城运来一大块红松木,就做了这么一块招牌。剩下的有人想买去用作他处,她毫不理会索性一把火烧了图个乐子。冉诗序得知此事后嘴上倒没说什么,可脸色明显不好看,俨然是心有不满。她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可冉诗序的闭口不言惹得她很不高兴。她胡搅蛮缠发作了好几天,冉诗序却一味忍受,未曾说过她半点不好。
其实她反而希望发作的是他,哪怕是大发雷霆呢,也总好过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像个受惯了气的小媳妇。
正当柳云预备把话再重说一遍以催促并鼓励她前行时,忽有一衣衫褴褛之女子携一五六岁的孩子闯进医馆,更有一持刀男子怒发冲冠紧随其后。
“有人闹事!”柳云立刻道。
“我看谁敢在杏林堂闹事!”梅卉裳当即纵起轻功仿佛化身为蝶飞跃而去。
柳云大开眼界:“夫人好功夫。”握住纪元徽手臂,“小心受到殃及。”
纪元徽还来不及点点头便被她拽了过去。
只见一道虚影闪过,那持刀男子被狠狠打趴在地,手中刀刃飞掠而出,听得叮的一声,原是被梅卉裳踩在了脚下。
冉诗序大为震惊地瞧着眼前这一幕,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整个都是懵的。
柳云赶忙站出来指着那男子道:“哪儿来的宵小不长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神圣之地胡作非为,若不如实招来意欲何为,休怪夫人脚下不留情。”
另一边,可怜妇人紧抱着孩子向众人哭诉:“他是我丈夫严河清,这是我们的儿子严民安,我丈夫发起狂来竟要杀了我们的儿子,奴家不得已逃来此处,求各位侠士做主。”
冉诗序倒真认得她:“荷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梅卉裳神色变幻,在柳云的眼神劝慰下暂且按兵不动。
倒是那男的骂骂咧咧道:“放屁!那不是我儿子,他就是个妖怪,是个魔头,不然就是冤鬼转世,专为害人害己。都是你个贱人造的孽,生出这么个祸害来,你竟还求别人做主,贱人,你还要不要脸?别忘了你右腿上那块肉是谁咬下来的,我这脖子上的血痕又是如何得来!这样的坏坯子若不早日除去,迟早要连累我全家。”
他倒有心,怕的是连累全家而不是他自己。
不过那孩子瞅着确实不大正常,神情古怪,瘦骨嶙峋,像个骷髅架子。左边眼睛仿佛睁不开只露出条缝,右边眼睛却睁得滚圆好似眼球都要凸出来。嘴里像是憋着气只能哼哼不能张口,一对招风耳几乎没有耳垂。头大身子窄,四肢也短小。
荷娘痛哭流涕:“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一定是个好孩子,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一定是。”
一女子从药箱下钻出来,站到冉诗序身旁畏畏缩缩道:“荷娘,又出什么事了?”
梅卉裳眸光一凝,那女子猛然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到冉诗序身后,借他挡住梅卉裳刀锋般的目光。
看来她便是这杏林堂内唯一给冉诗序打下手的学徒卢潇潇了,原本慕名前来学习医术之人有很多,可基本都吃不住苦,加上冉诗序发不出工钱也无暇悉心指导,便都各自散了,只剩卢潇潇对他不离不弃,一直以来伴他朝暮、甘苦与共。
冉诗序踌躇片刻,上前一步道:“卉裳,你怎么来了?”
梅卉裳冷笑一声,踢开短刀径自坐到椅子上:“你我夫妻许久未见,我自然是想你了,可你想不想我呢?”
冉诗序呆了呆:“我…”
柳云暗自啧啧,真是个笨嘴拙舌的男人,转头看了看纪元徽,纪元徽感受到她的目光便也望向她,只见她摇头轻叹,有些不明所以。
倏忽,严河清捂着脖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并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惨叫声。
冉诗序立刻赶去探看,却不料一根木簪从背后疾刺而来。梅卉裳毫不费力地闪过揽住他的腰从旁躲开。但其实她知道,那根木簪本就不是奔着冉诗序刺去的。她这么做一半是为避免他被撞倒,一半是不由自主,顺道与之亲近亲近,增进增进感情。
荷娘将木簪狠狠刺进了严河清的胸膛,严河清之生机在呼吸间丧失,血流不止,死不瞑目。在场唯有卢潇潇惊呼出声,其余虽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