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旁的这片树林枝木苍翠繁茂,郁郁葱葱,马车甫一驶入林中,便有股清风打透竹帘,丝丝缕缕地涌进马车。
抱剑少女倏然放下剑,从袖间套出手帕为方才行医的少女擦拭鬓发间薄汗,神情专注:“姑娘,您风寒刚好,还是把帷帽戴上,免得着凉。”
姜幼安神色恹恹,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北地的天气与长安不同,昼夜冷热不一,前些天刚到定州,姜幼安入睡时贪凉踢了薄被,结果半夜被冻醒,次日起来便昏昏沉沉,浑身发起热来。
幸好她自己便是大夫,开了方子,吃了两天药便好得差不多了。
锦盘拿起挂在车壁内的帷帽为殿下戴上,又坐过来些挡住从竹帘间穿进马车的凉风。
昏迷农妇和农妇女儿坐在锦盘对面,方才听过官爷解释,农妇女儿知晓自己误会了行医少女,心中羞愧不已,上车后便向她道了歉。
只是这位会医术的姑娘性子冷淡,只对她说一声“无妨”便不再理她。
农妇女儿亦不敢再说话,生怕言辞不慎再将人得罪。
马车外,斗笠少年和顾青树一左一右地跟着马车,似乎是有熟人在身边的缘故,少年比刚才在麦田时还要沉默。
一行人出发后,叶晋曾试着与其攀谈,但少年每次都只是言简意赅的回答问题,从不往下接话。
叶晋渐渐便没了谈话的兴致,马车里那位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怕是不喜欢少年这种沉闷的性子。
倒是顾青树在众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开始与驾车青年攀谈:“兄台,鄙人姓顾,单名一个勺字,我瞧你们马车后面挂着顾氏医馆的布帆,敢问兄台从哪儿来,咱们说不准是同宗呢?”
叶晋闻言笑了笑,解释道:“顾兄,我姓秦名晋,顾氏医馆是姑母与姑丈留给表妹的产业。”
“留”这个字不免让人多想,顾青树扭头望一眼车身,粗狂眉眼间闪露些许愧色:“抱歉秦兄,我不会说话,害你和令妹想起了伤心事……”
“无妨,顾兄不必介怀,三年前宁州大旱,姑丈与姑母是为救人才不幸染疫,他们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临终前亦开解我和表妹不要为他们离世而难过。”
叶晋说话做事颇为洒脱,顾青树虽才与其相识,却觉其性情与他颇为相合,若过些时日查过这兄妹二人的身份,确定此二人不是柔然细作,他倒是真心想与这兄妹二人结交。
“秦兄的姑丈与姑母皆是高义之人,在下实在敬佩,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若有得罪,还请秦兄与顾姑娘莫与我这个粗人计较。”
叶晋朗笑:“事无不可对人言,顾兄但问无妨。”
顾青树便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担忧模样:“二位怎会千里迢迢的从宁州跑来此地?”
“云、定两洲这两年的收成是好了些,却远不能与宁州附近那些富庶州县相提并论,且云、定两洲战事频发,实在不是安家的好地方。”
听到这儿,叶晋神情中露出一丝无奈,向顾青树指了指身后马车:“没办法,舍妹固执,她说定州比宁州更缺大夫,我拗不过她,便只好陪她一块来了。”
顾青树:“原来如此,顾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斗笠少年在听见这话时不由偏眸看向竹帘后的影绰人影,但那抹视线转瞬即逝,任何人都不曾察觉。
日头正晒,姜幼安本想闭目养神歇一歇,不曾想竟听叶晋与那顾什么梢的闲话了一路。
大半时辰后,马车终于停在农妇家门外,农妇恰好幽幽醒来。
看见戴着月牙白轻纱帷帽跟仙女似的少女,她双手一扬便要磕头下跪谢少女的救命之恩,却忘了自己腿还伤着,屁股刚抬起半指高就“哎呦”一声坐了回去。
姜幼安掀开半边帷帽,露出侧脸看向锦盘:“送她回家。”
锦盘:“是。”话落俯身,轻松横抱起农妇,在农妇和农妇女儿惊诧的目光中稳稳当当地走下马车。
马车里总算宽敞了些,姜幼安拿出笔墨纸砚放在座位中央的小方几上。
不肖片刻,她写好药方,吹干纸上墨迹将其递到帘外:“表哥,给她们送去药方。”
然而此时叶晋正在农妇家门外的石桌上吃西瓜,手上尽是汁水,听见姜幼安喊他一时竟找不到帕子擦拭。
他双手无措地横在身前,想撩起身前的袍子擦但又舍不得,鬓角也在纠结中冒出一层急汗。
顾青树见状顿时豪爽大笑:“秦兄莫急,师弟,你帮秦兄跑一趟。”
少年一路走来少言寡语,到农妇家之后因为没有他能帮忙的事便自顾站去树荫底下,此刻听见顾青树说的话,他乖顺点头,动作麻利的快步走到马车前。
叶晋不远不近地看着,殿下指间那张丝絮纸叠得四四方方,在听见顾青树的话后仍淡然伸在车外,应是并不抵触少年的接触。
他轻轻松口气,转头看向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