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珩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托池月的福,他睡了个好觉,也不会因为伤口发炎而错过表彰礼。
他换了另一只手,放了最冷的水扑在脸上,直到完全清醒过来,时珩双眸对上镜子里的眼,良久,终于面无表情的离开。
表彰大会九点开始入场,时珩离开房间时电子钟刚过6:30。
北方的清晨尚未破晓,走廊里灰蒙一片,他沿着电梯下到一楼,大堂却是敞亮的。
时珩诧异,踏进光里,餐厅传来女孩清亮的呼声:“小珩!”
池月坐在餐桌边上,见到时珩停住,疯狂招手示意他过去。
时珩的脚步在原地犹豫过,身子还是转向了池月那边,女孩拖着下巴,眼睛亮亮的一直盯着自己,让他反而变得不自在。
走到离池月最远的桌角,时珩停住。
桌上摆着两份早餐,一份在池月面前,另一份摆在她对面的餐位上。
时珩浅浅扫过,目光落回池月身上,破天荒先开了口:“什么事。”
西山街离大学城很远,他骑车出了别墅区后还需要经过不算短的一段路,再换乘公交车到榕城大学,整九点的入场时间并不宽裕。
至少对他来说,很紧张。
“吃了早餐再走吧。”池月切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道。
这么多年来,时家的佣人从六点开始,每隔半小时都会做新的餐点,为的就是雇主能在起床后吃上最可口的早饭。
但时珩是个例外,他记得刚回到时家那天,母亲的离开和对新环境的恐惧让人无法入睡,只能一直睁着眼睛熬到天亮,才敢走下楼。
妈妈不在了,他想见见那个被他叫做父亲的男人,误打误撞到了厨房,看到正在忙碌的佣人,壮着胆子走过去,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有人说道。
不好意思,没有准备他的那一份。
小小的孩子对人情世故的认识尚且模糊不清,接连发生的变故却让他对情绪的感知变得敏感。
那是时珩对家最初的认知。
一个充斥着窘迫、排斥与漠视的地方。
很多年过去了,偏偏他早就不会在意那一份缺掉的早餐了,池月咬着一块火腿,望着时珩一言不发离开的背影。
嘟囔了一句:“就知道是这样......”
深春的空气里沁着寒凉的水雾,时珩快步走出别墅,拉紧外套的领口,在暗黄色的照灯下找到自己的自行车。
他熟练的蹲下开锁,再起身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挂在车把上的紫色纸袋。
里面装着一盒牛奶,还有包好的三明治,烤过的面包还留着一丝余温,迫不及待的融进时珩的掌心,让他不忍心丢开。
三明治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带去学校吃吧^ ^】
没有署名,末尾只有记号笔留下的一个笑脸。
时珩的目光凝在那张便签上久久未动,直到机械手表的指针擦过6.:50,似有而无的跳动声提醒着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三明治被重新装回去,时珩将纸袋放到一旁的地上,长腿跨上车。
一只脚已经踩上了踏板,思绪又好像跟动作打架,时珩兀的扶着车弯腰下去捞了那个袋子。
“啪嗒——”
几秒过后,纸袋又被扔回地上,里面的东西可怜兮兮的撒在被车辙碾过的鹅卵石景观路上。
只有那张便签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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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点,整个西山街都冷冷清清,时珩轻车熟路的经过一个又一个转弯,碰到没有人的直路,就骑的更快些。
街区出口是一段上坡,原本今天就不太对劲的脚感变在这里得更明显,时珩心烦意乱的呼了口气,腿撑着停了车。
熹微的晨光和整夜未灭的路灯交织,洒在少年的发尾,落下一地金辉。
时珩躬身,半蹲下去捏了捏半软的后车胎。
他站起来,靠在车座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看到预估的280.5元时指尖顿了一瞬。
片刻后还是按了下去,系统响应了很久,仍显示无人接单。
四周空落落的,时珩抬眼望了望浮金悦动的天际线,屏幕熄灭,他垂睫把手机翻了个面,粘着手机壳的便签上画的笑脸依旧乐津津的。
“嘀,嘀——”
车灯将别墅旁的盘山路照的大亮,时珩四周的暗色被驱散而空。
他偏眸看过去,敞篷跑车里人笑得更灿烂。
“小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