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莲池,碧绿接壤。
几日不见,玉花遥遥相绽,袅婷竞放。
圆叶、瓣花,直茎,覆影在素白墙面。
在盛衿雾的眼里,好似广寒仙子提笔纵画的水墨丹青,意蕴超脱之际,还有幽光暗香予渡。
舍不得挪开两眼,池边的她只朝身边的男人伸手。
“季褚望,快把你的笔墨纸砚拿来,我要和这月亮比一比。”
“好。”
架起画板,季褚望又端出一方桌,为她研墨。
盛衿雾一口饮下玫瑰甜酒,拿起羊毫笔,对着眼前的满池娇莲说:
“开工!”
“九儿。”
她侧头,轻轻询问:“嗯?”
季褚望把圆凳搬到她身后,握住那柔弱的冷白腕骨,目光清定。
“一起。”
怀中少女醉眼澄亮,蹭了蹭他的脸颊,开心应声:
“好呀,小先生终于要教我画画啦!”
他把那只小手团在掌心,指腹轻捏住她的手指,眉心笼住全然的专注,沉沉出声:
“开始。”
话音入耳,盛衿雾只感觉手里的湿笔好似住进了天神。
笔势迅疾生风,侧锋几下挥写。
由外到里,短长落错。
几株翻卷叶片淡虚浓实,赫然纸上。
“中号。”
她换了只笔,趁着蘸墨的间隙,微微侧过脸瞄着身后的男人。
男人褐瞳细细眺着莲塘,瞳底也不自觉染了几般白玉月色,像是堕入凡间的白衣谪仙。
她心神一阵恍惚,匆匆避开眼,险些打翻砚台,只好用说话来掩饰方才的尴尬。
“我准备好了。”
“嗯。”
手背再次覆上他的温凉,盛衿雾看着手下的笔尖自觉落至叶脉处,中锋行笔,徐徐向莲叶四周勾画。
“描叶脉,可以吗?”
男人的话顿入空中,她凝起神思来,重重嗯了声:
“我可以。”
“好,那你画。”
他放下手,转而揽着她的腰肢,明显感觉怀中少女不安分地动了动,他用下颌抵着她的左肩:
“九儿,怎么了?”
耳畔的嗓声慵暗淡渺,宛如头顶的夜色,压得她心肝乱颤。
盛衿雾左手掐着大腿,强制稳了稳心神,握紧手中的笔:
“没什么。”
“嗯,继续。”
时间踱过,月雾缭绕,晚风缓缓拂到人间。
怀中少女的乌发也顺势起舞,扫过他的俊挺鼻梁,继而又缓缓落下,擦磨着他的唇珠。
季褚望霎时眸底生恙,两瓣薄唇稍抿,那几根发丝被他含弄。
不多时,便起了一段柔润珠光。
“莲叶画好啦!”
她转头正巧望见这一幕:“你吃我头发做什么?”
他沉默握住少女的手,拾起笔,凤眼轻抬,几花入眼。
再垂眼时,手中笔淡墨弧形勾勒,花姿栩栩浮印于圆叶上方。
蘸取些浓墨,他轻问:“喜欢莲花吗?”
“喜欢。”
听她答得没有片刻犹豫,他又征询:“为什么?”
“因为像你。”
季褚望蘸浓墨的手顿住,墨盘雪白的沿面溅出一线黑。
紧了紧手里的笔,他眼底漆黑似墨,团团攒着,扯不开,化不淡。
盛衿雾眉心轻拢,凝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
他神色一瞬恢复正常,提笔就画。
她伸出空出来的右手:“为什么不教我画了?”
“莲,花开花败,一生都陷在淤泥。”
他快速画出曲中有直的莲秆,又折笔勾出几叶苇草。
“污浊萎颓的部分,我来画。”
“季褚望……”
他打断她的话,点画秆上的刺:“带印章了吗?”
“带了。”
她从包里翻出印章。
季褚望拿过,轻轻盖在右下方。
三个鲜红小字印入眼帘,他眼底微愕,念念出声:
“季长老?”
盛衿雾心里一惊,暗道拿错了印章,慌乱避开他的询问,仰头看天赞叹:
“哇,今晚的月亮好弯呀!”
“九儿……”
见他似乎要追究到底,她提起茶壶,说:
“没酒了,我再去兑一壶。”
看着少女落荒而逃,他的视线再次投到季长老三字上。
轻风也拂阅着那红字,把松香的印泥味道吹散。
季褚望把玩起小小的黄花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