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眠的书信还没来得及寄出,甄家便出了事。
他让抱琴去打听,说是姨母克扣军饷中饱私囊,被人告了御状,又有官员翻出当年大月侵袭边境的事情,姨母克扣粮草致使十万大军死于沙场,圣人听后大怒,甄家全部投狱。
“嚓。”
手里的杯子落地,方鹤眠感觉心脏停止跳动,喉头却跟着发紧,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脑子里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秦桢做的。
秦桢那晚提起表姐的理所当然,不是在试探他,而是真的知道什么!方鹤眠大口喘息,用颤抖的手指去捂住心口,他逐渐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却难以自制的浑身发凉。
“殿下呢?”明明刚喝了茶水,发出来的声音还是及其干哑,抱琴神色平静,取出新的杯子又为他倒了水,轻轻的放在她的面前,“殿下今日当值呢。”
这甄家那么大的事情,那个部的官员敢在家休沐,抱琴抚了抚方鹤眠的背,“您别先着急,万一是冤枉了甄大人呢。”
怎么可能冤枉了她,秦桢当日说的随意却笃定,摆明了甄家有把柄在她手里。
她知道多少?是不是那日他跟在她身边时,她便计划着怎么对付甄家了?是不是那日秦杙说方鸢眠在宫中住时,她便想好了甄家是怎样的下场了?方鹤眠不敢想秦桢那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让自己参加宴会,也不敢想那日秦桢对着自己提起甄织续时心里的想法。
怪不得她什么都不在意,是不是早在母王顺着甄家站队时,她便知道了甄家的结局,看着母王如跳梁小丑一般附和甄家,她应该是很得意吧。
方鹤眠身心俱疲,推开要过来搀扶自己的抱琴,踉跄着起身,霜降早已过去,天气虽说还没完全转凉,但外面已是寂静一片,他嘴里念叨着,“秋冬行刑,秋冬行刑。”
大嬴的死刑一直在每年的霜降后冬至前,若是挨过冬至遇到来年大赦,事情或许有转机。
方鹤眠想着,或许姨母是因为党派斗争,那陈年旧案,早不翻晚不翻,非要在这个时节,事情定然会有转机的。
事情是一点转机没有,勾决程序已经走完了,钦天监也已经勾决了行刑的日期,可以说早在秋审之前,刑部大理寺就收到了信息,这么长时间才走漏风声,那必然是板上钉钉了。
甄檀下狱后,没费多长时间便伏案了,皇帝派来了朱露监察,把证据一条条的摆在她面前,连带着民众写的血书,显然是恶贯满盈。
甄檀伏案后恸哭,没等来三尺白绫和鸠酒,也明白了圣人的心思。可她还是不甘愿,自尽几次皆被侍卫救下。
“甄大人若不顾自己的夫郎和幼女,大可一死了之。”周等芦声音含着煞气,她被侍卫急匆匆的喊来,说甄大人这个硬茬,她们真的不敢碰。
周等芦一想到这么晚还要陪她甄家耗在这里,快烦死了,“您还有嫁入皇家的儿子呢,若想让他陪着您一起上路,您就接着闹。”
她说的不留情面,甄檀却猛地看向周等芦,停下哭喊的声音,不是说好了只牺牲自己一个么?
她以为周等芦在诈自己,又看了她一眼便站直身体,转身走到墙角倚着墙壁坐下,以为她要来威逼自己,没想到她甄檀风光一辈子,临了还要被人算计,“本官没什么可说的。”
周等芦忽然来了兴趣,意外收获?
她眉毛向上挑着,让人打开了狱门,沾染着血迹的手半举在胸前,走到甄檀面前半蹲下身子,看着她身后有干净的草秆,伸手抓了一些放在身前,又把手放在上面胡乱的蹭了蹭。
“啧,怎么就蹭不干净呢?”这句颇为苦恼的话面对着甄檀响起,在甄檀耳里闪现出许多中意思,前日审问她的并不是这位大理寺少卿,若是这辈子都不相干,甄檀或许会赞叹一句少卿好手段。
但周等芦就喜欢这种心思多的,随意一句话也能曲解出无数意思来。
“或许甄大人还不知道,您的姊妹也在您的身边。”周等芦声音温和,却让甄檀毛骨悚然,她不敢和周等芦对视,感觉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
“甄大人不妨猜一猜是什么罪名,是贪污······”周等芦忽然向前贴近甄檀的脸庞,声音放的极轻,“还是叛国?”
说完便好整以暇的看着甄檀的神情。
甄檀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衣领,目眦尽裂,“你胡说!”
周等芦轻笑一声,不耐烦的拂开她的手,又按着甄檀的肩膀借力起身,也不愿和她耗下去,“甄大人尽管试试,甄家能留下多少活口就看大人的意思了。”
“周少卿还真是心狠手辣。”
周等芦却露出笑意,好似这句是极佳的赞美,她甚至心情不错的回答她,“甄大人过誉了。”
她走了一半,好似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转过身对着沉默的甄檀微笑,“啊,下官这几日一直都在,有什么情况,下官也是可以酌情通融的。”
周等芦出了牢房后,立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