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送她的生日礼物是那张专辑?
“……知道了。”闻晏动筷子夹菜的手一愣,旋即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她心平气和地想着,如果没有贺知舟带她去看的那场演出,她应该会很期待这份礼物。
但,人生没有如果。
迟了就是迟了。
或许人的记忆是一块一块的涂色拼图,就像“家常饭菜”被涂上黎墨的色彩,“洛神赋”上是贺知舟的印记那样,现在,黎墨晚了一步,于是“头像”这块拼图上,已经是贺知舟的颜色了。
——往后想到“头像”,她脑中第一时间出现的会是今晚和贺知舟去livehouse时听到的歌声尖叫声,是眼前晃过的灯光和乐队卖力演出的模样。
而不是黎墨准备送给她的那张专辑。
“你要不要换个礼物送?”这句话哽在嗓子里,难以说出口。不然,她该怎么解释今晚的一切?
尽管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但。
【我们以后不要再单独见面了。】
对话框里,闻晏直截了当地划清了界限。
【也许从你的角度并不觉得,毕竟你是个习惯了和女孩子暧昧拉扯的老手……但在我看来,我们的行为已经称得上交从过密,密到旁人该说闲话、密到我男朋友该有意见的程度了。】
【或许是因为你的确能给人带来惊喜与欢乐,也或许是我太寂寞而你的的确确成为过我的支撑,我没有拒绝你,可,错了就错了,我们不该这么继续错下去了。】
她大段大段地敲出对话,清醒又理智,文字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她剖析着他,也剖析自己。
手边还放着那本字迹娟秀、携带着女子独有馨香的月季笔记,但它的主人不是草木花卉,她的心比石头更硬。
贺知舟忍不住苦笑起来。
意图完全被看穿了啊。
是啊,世界上哪有天生的交往高手?
雨天出门时带上的热奶茶,总出现得恰到好处的花……那些妥帖无比的细节,那些叫人怦然心动的瞬间,无非是漫长岁月里,从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们身上学到的一点一滴。
世俗一般管他这样的人叫花花公子。
她看穿了他,但她本可以默许下去,她本可以继续看着他故作聪明的讨好与表演,她本可以冷眼旁观地享受着他耗费心机的付出。
可她现在却残忍地将一切戳破摊开,摆在两人之间,主动做出了抉择。
现在他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季二喜欢的会是闻晏这样的姑娘了。
理智、独立、洞明世事……他们才是同类,而他只是一只可怜的、自以为是猎手,结果却一头撞入蜘蛛网的花蝴蝶。
【笔记不用还我了,洛神赋我也不会再去了,以后如果没有公事,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另一边,闻晏发出了最后一段话。
【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很高兴遇到你,祝你诸事顺利,再见,三岁骑士】
贺知舟心中没来由地一痛,他快速敲出一句话。
【可以,我们保持距离,但那房子我是认真给你找的,公主殿下,您好歹也看一眼啊?】
消息发出去,前面却跟了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闻晏把他删除了。
……绝,是真绝,她还真说到做到啊。
贺知舟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
对方一接通,他开门见山:“你交代的事情我做不到了,闻晏把我删了。”
“嗯,”对方笑了一声,语气不紧不慢地回,“说说,你是怎么惹着她了?”
“我哪里晓得,我可什么都没做,”贺知舟恢复了往日那不正经的语调,“多半是为了她那男朋友吧?说不定小男生正因为我吃大醋呢。”
“嗯,知道了,那你就听她的,避着点,少在她跟前让她不痛快。”
“大少爷,你喜欢的这人是真有脾气,也是真难搞啊,”贺知舟忍不住跟对方吐槽,“但是怎么办,我好像真有点喜欢上她了。”
“你确定你那叫喜欢,不叫征服欲?”
贺知舟耸了下肩膀:“谁知道呢。我说之前你派我过来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被我勾走,原来你早就知道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了。”
“差不多吧,我只是知道她不会被你迷惑。”
对话那头的季宴时笑了笑。
“举个例子,像你今天做的,‘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了贺知舟念诵过的原文。
然后轻笑一声,如同循循善诱的师长。
“你既然都知道她自认为是漂泊的人生了,又为什么要带她去看乐队?那明明是自认人生平静的人才会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