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蔓接过谢南哲递给她的纸,却没去擦脸上的泪。
她有些呆呆地,语气带着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我可以吗?”
“你可以。你只需要做你觉得对的事情,我们会跟上你的。”
“……我不太确定什么是对的事。”
谢南哲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哄。
“如果你有任何的不确定,都可以先和我试试。比如,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之后试试和我讲讲原画该怎么改,如果我能听懂能接受,那美术组的其他人一定也没问题。对不对?”
秦蔓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她点点头。
“那现在,你先告诉郭端你要请几天病假,然后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想想你想怎么说,想好了就叫我,我会过来听,然后不合适的地方我陪你改,好吗?”
谢南哲和其他人一样,又不太一样。
对秦蔓来说,谢南哲是她从秦家出来后建立的新的人际关系。
但他知道她的经历,愿意包容照顾她的别扭,看得出她的崩溃和逃避,还保证了不会做任何超出普通朋友关系的事。
他愿意陪她试,秦蔓觉得再好不过。
于是她说:“好。”
谢南哲在看着秦蔓睡下后离开了秦蔓家。
从秦蔓当主美后的第一次加班开始谢南哲就知道,如果她克服不了她对建立亲密人际关系的恐惧和对指导工作的抗拒,那么她被疲惫和压力压垮就是迟早的事情。
但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秦蔓对《幻梦百物语》这个游戏有信念感,对主美的工作有责任感,所以她一定会逼自己面对困难。
不破不立。
他知道秦蔓可以。
趁着她混乱挣扎的时候表白,把自己和其他美术组的人划到一起是他的私心。他对秦蔓所有关心在意的出发点和其他人比起来显然是不一样的,但他故意模糊了这个概念,把自己混在人群里。
他想要秦蔓开始接受构建新的亲密关系,而亲密关系不止有爱情,还有友情。
不那么显眼,也就不容易被抗拒。
事实证明,他不但能蒙混过关,还能得寸进尺。
周四,秦蔓重新回到工作室。
还没到上班时间,她坐在会议室,翻看准备好的ppt。
一开始秦蔓并没想过这种形式。
原本她想着和原画师一个个沟通,还把要说的内容写了个文档。她把谢南哲当成画场景的阿杰,跟他沟通原画修改,然后他们发现她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还会无意识重复已经说过的部份。
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想克服一下的时候,谢南哲却提出做个ppt。
他说ppt更直观,共通的地方一起讲效率也更高,用在原画师都是大学生的工作室效果更好。
但她知道,跟着ppt讲能避免重复输出,还能控制沟通的节奏,而他帮她选的那些例图甚至能中和她讲到工作就不自觉严肃起来的气场。
10点,原画师们人到齐了。
秦蔓背过身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换上一副略有些无奈的表情。
“之前你们交上来的每一张原画都是我自己改,是想搜集整理一下出现的问题然后一起说,想着你们大学生上课都习惯看ppt嘛,没想到ppt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讲我就被流感病毒攻击了……”
原本正襟危坐的大家都被秦蔓的调侃逗笑,秦蔓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个说辞也是谢南哲给她想的。
秦蔓之前没想过因为她逃避沟通独自埋头苦干,大家都以为她看不上他们的工作水平。
这个说辞给她最近的行为伪造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也化解了其他原画师的误会。
她点开ppt的第一页,是三张原画的对比图。
“来看一下这三个版本的森林。”秦蔓说,“体会一下,你们现在修改原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用力过猛。”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用词是“矫枉过正”,谢南哲说她像个古板的老学究。
她不觉笑起来。
“虽说我们不想要原本那个有点偏恐怖的风格,但也不能太娇憨可爱或是仙气飘飘,要考虑原画适用的场景和故事设定……”
花一上午时间讲了目前修改原画存在的问题,秦蔓特地留了当天下午的时间,不处理别的工作,专门用来解答问题。
但她发现这个ppt的效果出奇的好,很明显,在这之后修改的原画问题少了很多。
秦蔓不禁开始相信谢南哲说的“大学生很会看ppt”的说法了。
而原画师们收到了秦蔓的反馈,也摸到了门路,整个原画这边工作氛围比起之前还要好许多。
这天秦蔓久违地准点下班回到家,望向书房,恍惚间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