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正附身秉着,宫人皆跪地,殿内四下安静,姜娘娘大怒,斥责宫人们照顾不周,除了御医给娘娘秉着我的病情外,旁人不敢出一声。“良人乃是郁结成疾,如今已有肺痨迹象了。”
得,娇花一样的程婠,又病了。
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不知道自己是为何病了,但来此这么久了,原因早就显而易见,梦中模模糊糊又见那仙人,每次见了他,准没好事,但梦见他与否,却不是我自己可以掌控得了的。
犹记仙人与我道:“世道错乱,现而又怀了新生,你自亏损。”
我不解此意,自然不语,仙人又问:“程婠,你可悔了?我可以助你回去。”
我摸着肚子言:“不悔。”
仙人并未再提让我回去的话,转身便走了。
果然,每梦一次,身体就亏一次,现如今,便仅是咽下口水,胸腔都似被撕裂般的疼痛。
姜娘娘见我醒来,关切问我觉着如何,我点点头,问向娘娘:“娘娘可知姬发如何了?”,姜娘娘听我所言,神情这才放松些:“好孩子,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再去考虑别人啊,旅那边,我已又派一支御医去了。”,如此我才放心,重新躺在枕上,不知是不是伤了肺,总觉得是吸了凉风,喘着气就觉得难受。姜娘娘见我磕的厉害,令:“去将门关的紧些!”
躺稳后才向御医缓缓问道:“大人,我如今这般,可会耽搁生产?”,御医犹豫难开口,我又道:“大人但说无妨。”,御医先是看了眼姜娘娘,而后才敢开口:“良人此症,恕臣无能,并不危及女子生产,良人放心。”
姜娘娘见我苦笑,轻声与我说:“婠儿什么都不必想,本宫定找天下最好的医师将你医好。”,我无奈摇摇头,笑的仍有苦涩之味:“惟愿能平安产下孩儿就好。”,姜娘娘听罢顿了顿,没一会眼中就噙满泪花:“怎得就病了呢。”
屋里憋闷,我就让春香扶着我出门,在院里走走也是好的,天凉了,姬发给我做的藤椅也坐不得,我将手搭在藤条上,冰凉感沁着我的皮肤,觉得有些爽利,但我在病中,是万万不能着凉的,嬷嬷见此,忙让宫人将藤椅挪到了廊间尽头。
我望过去,只觉着凄凉,算起来,来这朝歌,马上就要一年了。与姬发成婚,也快一年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一年前我还生龙活虎,上能爬宫墙,下能拂地捉螳螂,如今拖着这病恹恹的身子,连出门都要好几个人看管了,我摇摇头,心里默想,瞧自己这如今混的,身子骨弱的还真成古人了。
病来如山倒,还真不是一句玩笑话。
病中的这一个月,身子也是愈发懒了。肚子大到可以用来撑着手臂,我倒是经常这样,杠杆原理,给自己省省力气有何不好。
嬷嬷却怕我动了胎气,宁愿伏在我塌边,用背替我撑着也不愿我那样,嬷嬷每次这样,我都嫌弃她过于小心翼翼了,若这孩子如此金贵,以后怎么生活得了啊。
“良人,御医到了。”,春香进来禀道。
姜娘娘为我请的御医每月定时都会来上几次,御医被春香引到殿内后,为我细细诊了脉。
御医笑道:“良人脉象平稳,只是医肺痨的药,还需接着服用。”,一听这话我就忧愁得很,这个破药我吃了一个月了……病情丝毫没有好转,每天磕来磕去的,都怕我的孩儿被嗑的发烦!
“不吃了!”,我突然大吼,当真的吓到了御医,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向我请罪。
我见他这般真觉得发愁,给春香使了个眼色,她明了,扶起御医,给了些赏赐便打发走了。
这一个月下来,补药进的比吃食都多,换做谁人都受不了,嬷嬷说我任性,不为了旁的考虑,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我闻言反道:“我可不愿我的孩子被药浸着。”。
嬷嬷无奈摇摇头,将御医开的药搁置了一旁,而后便退下去备午膳了。
冀州城外……
天空淡青,殷商军队集结于冀州城门,已入暮冬,举目望去但见苍茫大地早已银装素裹,铅灰色的云参差低垂,寒流席卷,凌空撒下漫天雪花,天就要亮了,可没有一丝光要照在这片土地上。
殷寿骑高马于军队前方,昂首等待着,而他的身后,是他所率的质子旅。
苏全孝下马,跪于城楼面前。
“姓名。”,殷寿冷冷扔出一句,而后斜眼望向他。
苏全孝眼中虽坚毅决绝,但面对着自己家门口,仍有不舍,道:“冀州侯苏护之子,苏全孝。”
“军职。”
“殷商质子旅北方阵,百夫长。”
“何为质子?”
“东西南北合八百诸侯各遣其子入贡大商,是为质子诸侯敢有谋反者,先杀其质子,而后族灭之。”,苏护不可能不知起兵而反的结果,所以这些话,就是殷寿故意讽他的,知道后来很长一阵子想起这天的事,我都觉得又惋惜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