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毛似的粉色花瓣却穿透了她的掌心,直直落在地上。
红裙的孩子站在石凳上,用力挥舞着双手,所能做的却只有改变一小缕风的轨迹,颤动合欢花的花冠。
努力了很长时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那些合欢花了。她显得很沮丧,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早已不属于中界的魂魄,自然接不住这些凡人种下的花。
缨儿从抓着我的衣袖改为抱着我的手臂,一副快要厥过去的表情。
“姑……姑娘,这这这个孩子,是……谁……”
我淡定回答她:“鬼。”
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顾家在这里设了结界,不知道是想做什么,寻常亡魂是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也就是说这个很有可能是恶……”
我后半个“鬼”字还未说出,缨儿就差点尖叫出来,声音刚脱离嗓子眼就意识到不对,忙捂上嘴,呜呜呀呀朝我说了一长串话。
……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好在还有络儿。她在旁边给我简明扼要地翻译了一段:“我们快走吧,这屋子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呜呜呜,姑娘就一点都不怕吗……呃,后面的我就不翻译了吧……”
“为什么?”我疑惑地看向她。
络儿搀着双眼紧闭妹妹,颇为无奈地说道:“她在念羌族的祀歌,希望自己快点睡着,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
沉默了片刻,我把缨儿的手慢慢掰开,交到络儿的手里。
“你带她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姑娘,”她担忧地看着我,“孟婆说过,哪怕休养了那么长时间,你的伤还是未好全,她会定时让忘川府的丹顶鹤带药材上来的,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姑娘不可以……”
“知道,知道。”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最多用几个小法术而已,不会有事的。”
她还是紧锁着眉头,不肯离去。
我叹了口气,掰过她的身子推着往前走去,“好啦,我真的自己有数。说话算话,这次我要是违约了,就赔你俩一个月的点心和衣裳,如何?”
她看了我好一阵,还是迟疑着点了下头。
“姑娘要真的说话算话,可别像之前那样,在顾家的缥缈堂露完脸后,一走就是几年,也不说什么时候会回来,让我和缨在忘川府遥遥无期地等。”
那是我不想回来吗?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个傻孩子永远不会知道,那几年我就在她们身边……只不过支离破碎的,饶是孟婆也拼了好几年才复原回去。
络儿不情不愿地应下之后,又有一只温热的手悄悄伸来,勾住了我的小指。
我低头看去,发现缨儿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只眼睛,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给姑娘在房间里留一盏灯,姑娘记得早些回来,不然……我也睡不着。”
我哭笑不得,“两位小仙女,我只是去找鬼聊个天,不是什么危险活儿,判官们经常干的,真的!我和她素不相识,别说得好像她就一直在等我来一样……唔!”
四只手交叠着捂住了我的嘴。
“叶姑娘,”缨儿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言语有灵,不可妄言。”
我从善如流,干脆利落地闭了嘴。
好不容易把她们都哄回去,我看了一圈周围现成的东西,想找个趁手的工具。
……贫瘠。可谓是举目荒凉,能看到的除了假山,就只剩下野草了。
想了想,我拔下了头上固定发髻的唯一一枚银簪,握着它一头,轻轻敲击在造景的山石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闷响,反而是极其轻脆的,仿若玉石叩响,轻盈剔透。
我低低“嗯?”了一声。
一扣三响,余音不绝。它有个贴切的名字,叫三响石。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物什,在前朝,可是宫里才能见到的稀罕宝贝。
据说出产的石脉早已崩塌,是以旧帝派了大批人四处搜罗,终于在老太后的寿宴上呈上了一块黄金镶接的半人高石头,形似一个寿字,哄得老太后十分高兴,将一同献上的小块三响石赏了身边的女官。
不过眼前这一块……我抬手比划了一下。倒没有那么大,大小大概和明德院上课用的书奁差不多,若非那一下敲响,看起来和普通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回音不绝,层层叠叠扩散开去。
不等我细想,那孩子已经循声回头。
她看到了我。
适才的那些沮丧懊恼只用了一瞬便烟消云散,下一刻,她出现在我身前,拉起我的手,沿着蔓延向远方的游廊奔跑起来。
直到我恍然这早已不是雨荷堂三进院落能覆盖的距离,刹那间明亮到耀眼的光落下,白昼替换了黑夜,一排浩浩荡荡的仆从捧着雕漆的食盒,从我身前经过。
走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