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世人化为魂魄,都会来到下界这座名为忘川府的城池。
亡魂接过判官手中的灯,渡过阴阳交界,在功德燃尽之前,他们尽可在这座冥府城中居住。待时机到来,他们便能接过孟婆手中的汤,走过奈何桥,前往轮回。
忘川府不问出处,不分贵贱,城中繁华,日日欢歌。
可满城的热闹却与某条巷子深处无关,深巷旧宅,毫无张灯结彩的景象,只有门前一盏微光摇曳,昭示着这户院落尚有人居住。
用红绸盖住眼睛的孟婆昭明穿过走道,推开后屋雕着八仙过海图的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尖锐的叫声,伴随着清晰的断裂声音。
她提起一口气,盯着门看了半天,直到确认它还可以坚强地立在那里,才终于放了心。
刚刚如果不是克制了一下,她原本大抵是会一脚踹开的。
旧习惯了。
她时常忘了木头也是会老的,这里已经尘封多年,禁不起太过猛烈的打击。
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她抬头向上看去。这间屋子四方矗着两人合抱粗的柱子,雕刻的神兽盘旋而上,在接近屋顶的地方露出兽首,拱卫正中央的神像。
飘带摇曳的神像面带微笑,立在莲花座上,微仰着头,一手牵马,一手持剑,周身流淌着平和的气息。
若是有一位凡人此刻站在这里,他定然能认出这尊神像描摹的是那渡边境三千冤魂、救百里百姓,被奉为冥王的冥府神君。
红装白马,金车夜游。
这位神君的故事在人间的传说中一直都是张扬而热烈的,她的神祠在中界常年香火不绝。
但这处偏僻的拜请之地只孤零零摆着一只团蒲,跪了一位一身黑衣的姑娘,双手合十贴在唇边,口中念念有词——
“昭明,你别弄坏了我的门!”
“你这样子哪像被心魔困住了啊,这不好好的吗!”身后传来昭明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把情况描述得严重一点,孟婆大人哪里会舍得出现?”我微微侧过头,“昭明,自称第二殿楚江王殿下的侍者晨阳,你可认识?”
“你问她做什么?”昭明皱起眉头。
我收回目光,合十的手放下来,搭在膝上。
“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我暂停了手上的事情,紧赶慢赶回来见你,不是为了和你在这里说闲话的!”孟婆没好气道,“我和她换了半个月的班,眼下她应当还在桥头舀汤。忘川府主在忘川府手眼通天,这点小事还消得来问我!”
“你从哪里回来?”
“这是怎么了?九重天的神官找下界议事,你不在忘川府,便是我去了。”
她伸出右手,给我看环绕在手腕上的一圈流光,七枚颜色各异的宝石悬浮于上,交相辉映。
九重天的通行凭证。
我一颗紧绷的心骤然松开,复杂的情绪犹如打翻了调料罐,酸甜苦涩都从心头涌过。
还好,还好……
昭明还是可信的。
“小蔓殊,”昭明叹了口气,“你着急传信给我,我总是要来的。说说吧,这次又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顾家的新家主……”我刚接了半截话,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誓言……忘川府是冥府君为维持三界秩序而建造的城市,通灵世家也是依托于此的产物,判官立誓世代镇守下界、不泄露三界的秘密,可冥王殿倒后,他们终究还是把手伸向了人间的权势。
如今的判官们,谁还记得从前的誓言?
……或许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答应过她的,会好好活下去。
“顾振堂怎么了?”昭明疑惑地说,“你和他谈崩了?还是已经反目成仇了?哦,不对,你们本来就是仇家,五年前的账判官还一直记在你身上呢。”
“我到中界之后都还没见过他。”我摇摇头,“是他之前要我帮他寻的那个人,我已经找到了。”
“人?哦,原来是她啊!找到不是好事吗?你怎么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昭明挑选着措辞,“……失望?”
我对昭明说:“那是一位中都贵女,顾振堂曾经是她的教书先生,在教导她的时间里……教了她一些通灵世家的家传。”
“啊?”她诧异道,“判官和下界有契约联系,判官违反保密律令是要遭天罚的,这应该是判官都知道的规则啊。”
“……他还给那孩子看了四海书。”
“嚯!”她更加震惊了,“他这么做,倒是个自杀的好方法!”
她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顾家主可没被雷劈死,现在活得好好呢……你是怀疑天轴地卷又坏了?”
不愧是昭明,一下就能说到点子上。
我叹息道:“当年九重天锁天的时候,地卷就不再回应忘川府的号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