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鲤鱼跃出池塘,水面上映照出一个红白相间的影子。
它马上落了下去。
扑通。
溅起一小块水花,一圈圈的波纹荡漾开来。
“叶姑娘。”
我转过身,在绿叶和松柏之间,看到了顾子兮。他垂眼站在回廊下,正好是一处空窗看景的好位置,举止优雅得可以入画。
他向我行礼,道:“见过叶姑娘。小楼上备好了茶席,家主也已等候姑娘多时了。”
顾子兮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他们也收到什么消息了吗?
“堂哥!”顾子辛在我旁边跳脚,“你怎么都不搭理我一下?”
顾子兮背对着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他又一次转过身来,耐着性子道:“家主吩咐过,如果二少爷也来了,就一并请上小楼吧。”
小楼上的狻猊香炉吞云吐雾,四面挂了写满字的薄纱,正中央是四方的水池,水波微漾。
十二扇的楠木樱草色山水缂丝屏风后面,顾振堂微阖双目,端坐在珊瑚炕桌之上。
“此处是顾家的重明阁,取‘小山重叠金明灭’的意境。”我刚落座,顾振堂就睁开了眼睛。他的气质依旧儒雅,温和而亲切,“叶姑娘应当是第一次来。”
我摘下面具,微微颔首。
判官顾家管辖的区域是关内道和江南道,恰好在疆域的东西两侧,顾启堂死之前,顾家的本家一直是在关内道。后来顾家内乱多年,势力被分为了许多块,以顾振堂为首的一派长居江南道,最终在他做了家主后,把本家也自然而然就挪到了这里。
“我正想派人去请叶姑娘,不想叶姑娘先来了。”老狐狸的脸在狻猊吐出的香雾中有些看不清楚,但声音依旧柔和,“希望我们彼此要和对方说的事情,不是同一件。”
“我以为你会希望是同一件。”我平静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不希望,是因为我还抱有一丝侥幸。”顾振堂叹了口气,“如果这件事情连叶姑娘都惊动了,那就证明真的是……”
我说:“顾老知道‘血之花’陆清羽吗?”
“黑市之主……”顾振堂若有所思,“略有耳闻。”
“陆清羽为人古怪,黑白两道均有涉猎。正邪难辨。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我说,“陆清羽告诉我,中都最近和判官有关的法术痕迹,有些过于多了。”
老狐狸沉默了多久,我没有刻意去记,我不敢多看他那双温和略带笑意的眼睛,于是偏了视线,一直在看他身侧源源不断吐出香雾的狻猊香炉。
直到我恍然香炉中的火已经熄灭,原本浓郁到半遮住顾振堂面容的香雾逐渐稀薄起来。
那几张写满字、悬挂在梁上的薄纱飞舞得愈发凌厉,似乎有一场大风,想突破四周的封锁闯入这里。
“兮哥儿。”顾振堂终于开口唤道。
山水缂丝屏风的后面,很快走出了广袖玉冠的顾子兮,他的手里捧着一面样式古朴的铜镜。
年轻的判官在重明阁正中央的水池边蹲下。
他缓慢放下手,铜镜顺势划入了水中。
四周的光芒一下黯淡,水面却明光渐起,从四个角开始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点点细碎的金光和银光从那些波纹中飞出来,像尘土一样,飞上半空,又落于水面。
顾振堂从灯架上随手取了一枚正在燃烧的蜡烛,将它轻轻放入棉白纸糊就的灯笼中。那盏灯笼带着温暖而明亮的光晕,慢慢被伸到了水面之上。
幽蓝色的火焰一朵接着一朵,开始在水下出现。它们彼此之间缠绕着深红的线条,仿佛孩子随手画的涂鸦,组成了一个杂乱到无法分辨的框。
“叶姑娘,”老狐狸回过头,遥遥做了个把灯笼递给我的手势,“很遗憾,我们要说的真的是同一件事。”
我没有动。顾子辛侧头看了我一眼,快步走至顾振堂的身边,接过了那提灯笼。
他伸长脖子,往水下看去——
咕噜。
浮上来一个气泡。
四周的光线忽然又变得暗了一些,顾子辛抬起头,眸子中满是惊骇。
“又有几个人的命烛熄灭了?”顾振堂问道。
“三位。”顾子辛依旧呆愣,站在不远处的顾子兮低头看了一阵,沉声说道。
“红烛见底了吗?”
“……尚未。”
顾振堂蹙起眉头,“又是这样……”
他随即挥挥手。从顾子兮衣袖里滑出来的朱砂玉笔在水面上空画出了简化的阵法,仿佛有一把刀刃凌,空劈下,水面向两侧分开,样式古朴的铜镜静静地躺在水底。
顾子兮取回铜镜,水面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模样。
顾振堂打开那只狻猊香炉的后盖,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