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诱杀奸夫,证据确凿。还敢巧言抵赖,拒不认罪伏诛。来人,”将令牌掷下,“上大鹏展翅。”
衙役从门后摸出一根焦黄的木棍,五尺来长。掏出钥匙卸下严凝上身的镣铐,两个人一左一右将严凝两条手臂绑在木棍上,将木棍吊在堂院树上。严凝,双臂被捆的像只稻草人,料峭冬夜,衣着单薄悬在夜里。浑身战栗骨瑟缩,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唇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严凝被连着木棍拖进大堂,脚铐被磨出的鲜血冻在脚踝上。兜头一盆凉水泼醒。顺天府尹打着呵欠问:“想清楚了吗?”
“民女想清楚了。”严凝讷讷地说。
“想清楚就好,省的受皮肉之苦,”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她面前,顺天府尹乐呵呵地说,“那就认罪画押吧,会写自己名字吗?”
严凝猛地抬起头,惨白的脸上目光如炬,“想清楚了,我是反抗暴徒失手杀人,不是诱杀。”虚弱的身体里不知道哪来的气力,高声说,“严凝待字闺中,何来奸夫?请大人找药婆验身,还我清白。”
“胡言乱语,”顺天府尹横眉竖目,言语狠戾,“应是肝火旺盛所致,去院子里吹吹风,清醒清醒。诶,”叫住正拖拽严凝的衙役,“肯定是刚才睡着没仔细想,这次可别再让她睡着了。”
泼在头上的水迅速凝结成冰,被酷寒冻僵的严凝,意识渐渐抽离身体,眼帘缓缓垂下。忽然又一盆冰水泼来,严凝一个激灵醒来,头痛欲裂。颤抖着双唇发不出完整的句子,衙役凑近才听出她说想见证人。
刚才送证据的雇工被推举出来,迎着严凝冰寒的目光,嗫嚅着劝道,“这么冷的天,人在外头动也能冻死。小姐您还是招了吧,招了好歹少受点罪。”
严凝嘴唇煽动,雇工半晌才听出她问的是:“找到了吗?”
“您说什么找到了?”雇工明知故问。
“火药配方,”严凝使劲抽动嘴角,勾出冷笑,“等了这么久才有的机会,这会儿正在坊里拼命翻找吧?拿我的钱,当着我的面,贿赂上官处死我。这绝户吃的,真痛快。”
“小姐您冻糊涂了吧,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严凝忽然朗声大笑,盯着雇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严家几代人用命换来的秘方,怎么可能写在纸上?今夜我要是死了,你们这十来年的潜伏的心血,全都白费。”说完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在工人脸上。工人吓得呆愣住,被寒风一激,猛打了个寒战,跌跌撞撞向大堂跑去。
不多时,衙役从堂中匆匆赶来,和看守的衙役耳语几句,将严凝从木棍上解下,合力架回大堂中。
“嗯,经过本官仔细查验证据,确定严凝误杀路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五指点着案面,顺天府尹摇头晃脑地说,“严凝你可认罪?”
严凝伏在地上,艰难抬起头,虚弱地说:“可严凝杀的不是路人,是暴徒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顺天府尹一甩大袖,“我问你,你说你杀得是暴徒。可有证据?”
“这,”严凝怔住,思虑再三竟然想不出话来为自己辩解,又气又急,伏在手臂上,呜呜哭起来。
见状,顺天府尹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你看来是认罪了。”瞟了眼师爷,师爷会意,将认罪书和笔墨拿到严凝眼前,拍拍她的肩膀,“严小姐,画押吧。”
严凝手指早已失去知觉,银牙紧咬,用手肘将认罪书拨到眼前。师爷给她把笔塞进指缝,严凝略一思忖,在认罪书上画了道横线。
“赫赫有名的严家花炮坊的大小姐不识字吗?”顺天府尹音调提高,“连名字都不会写?”
“爷娘没得早,只教了几个字,”严凝当然识字,伏在地上,嗫嚅着撒谎,“只会看账本,家里起的名字太难写,不会。”一缕寒光从她眼中闪过,事已至此,她要活下来,她是严家花炮最后的传人,她要活到为自己翻案的那天。
抬起头,严凝眼角泛红,楚楚可怜:“请问大人,严凝这罪要判多久?”
顺天府尹伸出三个指头,“三十年。”
“如严凝家产籍没,刑期可否减免几年?”眸光晶莹,虎牙轻咬下唇,湿发贴在脸上,露出单薄的肩颈,颇有几分引人怜惜的媚态。
眯起眼睛顺天府尹向前探了探身子,换成两个指头,“那就,二十年?”见严凝眉头微皱,威胁说,“或者流放北地与披甲人为奴。”在天寒地坼,砭人肌骨的时候流放北地,无异于死刑。
“大人,”当中最年长的、严凝遵父母要求叫他‘二叔’的雇工说,“我在严家务工三十年,临近年关,严家库中银钱都用在备货上,现在花炮还没卖多少。”抬头示意顺天府尹,“就回来那点。”
“这不是还有严小姐嘛,”顺天府尹心领神会,指着自己说,“就看严小姐愿不愿意打这个商量了。”
望向‘二叔’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狠下心,严凝语调凄然:“请判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