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凝狐疑,双手接过黄绢本,透过缝隙,隐隐瞥见开头处的“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仿佛脑中有闪电劈下,浑身汗毛倒竖。像是在躲避即将到来的惊雷般,严凝紧闭双眼,恨不得凭空多生出两只捂耳的手。
僵直的手指几乎拿不住绢本,既怕它在手上,又怕跌落地上。
“啪”的一声,重重阖上绢本,双掌夹住绢本。瞬间沁出冷汗,心脏抽抽地痉挛。
脚也不听使唤,像被铁匠铸了把大锁,困在原地。严凝强自镇定,“刷”地将绢本递还回去:“还殿下本。”
“念。”
“殿下,严凝不敢看。”严凝在黑暗中又向前探了探身子,绢本往前送。
“本朝律令,庶民擅阅圣旨者,着剜其双眼。严凝今已重罪在身,侥幸保住的性命,不想这么丢了去,望殿□□谅。”
手上一轻,睁开眼,圣旨已回到宁王手中。
宁王唇角扬起,目光锐利,似笑又非笑,柔声道:“知礼节,识时务。打从今日起,近前服侍吧。”
嚼着馓子,单手甩开绢本,“镇北关后厨,意图毒害宁王,着全员枭首。镇北将军治军不严,致使间谍混入,着降品一级,罚俸三月。
盖因宁王求情故,罚俸暂免。又救宁王有功,锄奸及时,奖惩相抵,品级不变。此外,为补养考虑计,敕建宁王私厨。”
“还得是王爷出手,”卓汗青一骨碌爬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掰着手指细数,“这波算是一箭几雕来着?”被宁王绢本敲在脑袋上,登时哑火。
“紧着吃完,去给我找身打扮,今天晚些时候,有贵客要上门。”
卓汗青把剩下的馓子一股脑填进嘴里,满满的像只小松鼠,抹了把嘴巴,“又有?”
“得亏先前的动静,今上以为我近旁只有汗青服侍不妥。许我在镇北关期间,收取严凝做侍女,身份仍属罪囚。
圣上已诏令弋阳刺史,寻个合用的裁缝过来,给她置办些女子衣裳。琢磨这会儿也该到了。”
弋阳刺史与亲卫并骑骟马,其后跟着三辆牛车,两单一骈。辰巳之间,到了宁王院门前。
在弋阳刺史招呼下,近侍下马走上前,回头问是该敲门环,还是直接敲门。弋阳刺史也没得主意,正在犹疑之间,朱漆大门骤然半开。
打门里冒出大股灰尘,扬了近侍半身,两月前刚被皇上从九品府卫,破格提升为从一品带刀侍卫的十六岁才俊卓汗青,使着把硕大的扫帚,出现在门口。
弋阳刺史大惊,连滚带爬下马给高自己四级的卓大人行礼:“卓大人辛苦了,洒扫这等小事,交给下人办就成,怎劳大人亲力亲为?”
汗青紧紧把扫帚抱在怀里,不耐烦地说:“我有手有脚的,扫个院子,还要人帮忙?”抄起扫帚赶人,“王爷等你们许久了,快进去,”
继续扫了两下,皱了下眉头:“喂,真个要心疼我,就别让那几头畜生进来。”
弋阳刺史赶紧令车夫将牛栓在门口,叫兵丁一箱箱往院里搬,自己也扛了几批锦缎,抢在前面。
“臣,弋阳刺史白景行,奉旨来送给养给宁王,顺祝宁王安康。”
反手一指门前细眉大眼,面皮白净的清瘦青年,“恭喜宁王新得绝世佳人,这位是弋阳名裁李不言,臣特地带他来,还请佳人出来量体。”
宁王云天晓身着月牙白色锦袍,织金瑞兽曲水纹,边缘尽镶滚金缕。玉冠金带,身姿清瘦挺拔。腰悬玉玦,质地细腻温润。
手中把玩着素白的骨扇,扇柄缀着黄金缕就的络子,内中兜着只翡翠镂调双鱼香囊。
端的是淡雅出尘,清心雅致。微微颔首,薄唇轻启:“六十里山路,白大人辛苦了。”音若天籁,如在云端。
“王爷前线监军辛劳,臣有这个机会能为王爷分忧,无上荣幸,怎么会辛苦呢?”
弋阳刺史倾首俯身,姿态看似恭顺,却放纵那双精光四射的招子,瞟来瞟去。
“严凝,过来。”一直在高足案旁研磨的小厮,听见召唤,双手拎着衣裳下摆,踉踉跄跄,滑稽地跑到云天晓身边,交叠双手驻足而立。
云天晓扇指李裁缝,“找那位师傅。”
“这,”弋阳刺史深长脖子,下巴几乎脱臼,“这,这。”
“白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没什么,臣诚为严姑娘之美所惊艳,故而失态。”
云天晓翘起一侧嘴角,嗤笑出声。扇骨反手敲着肩膀,津津有味地看李师傅的皮尺在严凝身上比划,之后掏出随身的小本子,用炭块在上面描描画画。
“身量放大些,”,扇子沿着严凝的身形,虚空比划了一圈,“她原先是这样的,嗯,这么宽,按这个做,”想了想又说,“那会儿可能也不是常态,再做肥大些。”
李师傅重又抖开缠好的皮尺,皱眉斟酌着问:“姑娘腰身刚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