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未来的画卷,比严凝最大着胆子幻想的还要美好。若是世上有天宫,大抵也就如此了,严凝想着。
那一声声“严凝”如一缕缕清泉,汩汩流入严凝心里,滋润着她的心田。让她原本日夜挤出血泪来坚强的干涸心田,生根,发芽,开出花来。
严凝身上裹满夹板,拄着双拐下地那天,正巧新兵刃送到,押送的偏将,捧着八角楞瓜锤展示给云天晓过目。细长的锤身,圆鼓鼓的锤头,登时令严凝茅塞顿开。
当即请求云天晓做了个画架,让她能躺在床上画出草图。浓墨不时低落脸上,一副图下来,严凝总要涂抹个花脸。纵然这样辛苦,严凝还是画出了她心中的火器,铸铁的圆筒,筒壁开槽固定药捻,圆筒套在根硬木棍上。
“兵士发射火器击垮‘铁浮屠’的马,‘铁浮屠’只得下马步战。火药炸光,铸铁筒还在,此刻这火器便是锤,”严凝指着画架讲给云天晓看,不时余光打量他的反应。
绝美的侧脸贴得那样近,让严凝的心跳的几乎要将夹板震碎。
“不错,”云天晓柔声道,眼神淡漠,起身取下画纸,严凝从未见过他走的这么快,印象中,云天晓总是悠悠然迈着小四方步,严凝只道他是欣喜,想要这火器迅速做出来。
游廊里,花窗前的云天晓,满眼的轻蔑之色。
前院,严凝拄着双拐,指点着两个助手,往铸铁桶里装填火药。小心地将适量的火药放入。再埋进引火捻,最后塞进一节细铁柱。
这是严凝看到沸腾的汤药,顶起药罐盖子时想到的,或许手持的火筒不必使用太多火药,这样即便炸膛,有铸铁桶保护,使用者也无恙。
再火药前段塞进细铁柱,利用火药爆炸,推动细铁柱快速射出。随着严凝命令点火,两名助手战战兢兢地点燃火捻。这二人是云天晓从流放犯中挑的,许他们事成后减一年刑期。两人看着迅速缩短的火捻,不住地颤抖,绝望地合上眼睛。
意料中的受伤完全没有发生,等他俩张开眼,耳边是严凝喜极而泣地呜咽声。用来做靶子的大铸铁筒壁,硬生生嵌进寸余的铁柱。
两人哪里见过这阵仗,手一松丢下火器,竟相上前触摸那节嵌入筒壁的铁柱。难以相信这是自己手中的武器做的,赞叹声接连不断。
云天晓笑盈盈从游廊中踱出,轻轻环抱严凝的脖颈,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你做到了。”说完双手捧起严凝的脸,拇指轻轻为她拭去泪珠,“怎么又哭了?是身上疼吗?”
“只是太高兴了,”严凝抽噎着说,“没想到真的做成了。严凝能帮到殿下,实在是太高兴了。”
云天晓仰起头,在严凝看不到的地方露出骇人的得意,眸中冰雪纷飞。低下头,又从背后轻轻环着严凝,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凑近耳语道,“真做了个好宝贝,谢谢救命之恩。”
严凝的脸倏的又红了,嗫嚅着说:“请殿下给这宝贝取个名吧。”
“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依我看,就叫它火冲吧。”下巴抵在严凝头顶,摩挲着,“只是这火冲,只能冲一次,未必够用,能多几次才好。这样,”
云天晓绕到严凝身前,双手握着她单薄的肩膀,凝视着她的严凝说:“再与我们严凝调拨几名死囚来,试试最多能做出几冲的火冲来。”
不出三天,严凝做出来成品的火冲,共三个铸铁筒,严凝称之为“三眼火冲”。一次点燃,三柱齐发,用俘获的‘铁浮屠’铠甲试验,铁柱轻松打穿铁甲。
被云天晓邀请来观看的陈将军,激动地浑身剧烈地颤抖,话不成句,老泪纵横。攥着拳狠狠砸在墙上,喃喃地说:“若是,若是早有如此火器,吾辈,何至于被蛮夷欺辱啊。”
这三眼不是严凝算出来的,是人命试出来的,两名流放犯,先后被四只铁桶后插的木棍顶碎肋骨。他们没有严凝的好命,骨头的碎片扎进了肺脏,他们大张着嘴,却还是被憋得脸通红又惨败,喉间发出“咯咯”的响声。
纵使卓汗青和云天晓一直在跟严凝讲,选来的都是凡有灭门重罪的必死狂徒。
严凝还是难以摆脱那双双难以闭合的眼睛。
这或许就是物伤其类。
遵照镇北军监军、宁王云天晓令,军中刀剑钩匕盾镖等轻巧兵刃,俱以交由兵器坊铸造火冲。
超勇将军陈继川,御前带刀侍卫卓汗青带领新增精锐,日夜排演。
那个素有文名,有生以来从未摸过刀兵的宁王爷,要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