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的一个早晨,林静安从周北逸旁边的病床上醒来。
天还未亮,窗外有着朦胧的深蓝色,仔细一看,更接近黑。林静安小心地下床,不弄出声音,拿着洗漱的东西去了走廊外公用的厕所。
早晨六点的医院,还算是宁静,林静安一边对着镜子刷着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什么东西,好像出现在了眼神里。
那里,不再是死水一般死寂,多了一点生机。
她想起,这四天里,和周北逸两个人相处的日子,好像是这五年里,重复而灰色的生活节奏里,忽然奏响的插曲。欢快而莫测,在危险里让她很容易沉沦。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她既定的、已知的生活是沉闷而压抑的,未知的是毫无期待的。一切只是为了早年前她立下的誓约:好好的生活,她也一直在努力地做到“好”字。
但周北逸,就是可以花掉轻轻扇动蝴蝶翅膀的力气,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牙刷缓慢地刷过她的牙齿,她回想起了这四天的点滴。
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在这个安静的病房里,两个人处在这个十几平米的空间,中午和晚上文姨会送来饭,早饭由林静安自己去解决,一般都是食堂打来或者出去买。
周北逸从来不过问饭是从哪里来,只是拿了备用金,只以为林静安是定的哪家的外送。
要是林静安醒得早,那么睁开眼就能看到周北逸那张睡得很安稳的脸,一个人的睡颜,是一个人内心的照见,她在静静注视的空隙会想,他一定生活得很好,人生没有什么风浪和愁虑,才会睡着了也像下一秒会笑一般。
要是护士来换药或者推他去检查要露出大片皮肤的项目,他总是让她回避,或者等在走廊,然后脸上一丝不自然,在29岁的年纪,露出属于一点属于少年的羞怯,让林静安心里一小阵不规律跳动。
有时,明明没有见他单独出去过,却会莫名在她给他摆好吃食的时候,他让她伸手,然后在她手里塞一颗糖或者一小袋饼干,亦或是带点萌态的小玩意儿。
等到林静安把目光从手中的小玩意重新挪回他脸上时,他已经埋着头认真吃饭,挑剔地说着哪个哪个菜做得不太好,要是林静安有心抬杠,回一句:“你可以不吃”他又会闭了嘴,很久之后随口说一句,下次带你去一家私房菜,做得可好了。
林静安不知道,那些小玩意是从何而来,就如同她同样不晓得,这些随口说出的安排,他是不是真的有认真实现的机会。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漫长而无所事事的时光,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林静安看书,周北逸就玩游戏,但没次又会看她一眼,然后特意把声音从大开到小。
有一次,林静安说:“可以开声音。”
周北逸打着游戏,漫不经心地回:“这是医院,得注意分贝,让我放大声,说真的,挺没公德心的。”
“……”
林静安闭了嘴,他却又默默把声音开大,然后贱嗖嗖地说:“等下隔壁来找我,只能你上了,反正我躺在这,也是没什么武力值的。顶多,帮你骂两句。”
也有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什么也不做,晒着窗口的太阳,昏昏欲睡,或者各自发着呆。
闲来无事的时候,周北逸会扯些有的没的跟林静安聊天,也会变着花样地问林静安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有没有找过别的男朋友。
包括但不限于:“你一般这么无聊的时候都跟谁打发时间?”
“看你也还是挺孤僻一个人,有人受得了你么?”
“你看看我,行动不便的,所以说,还是得有个人端茶送水,你说是吧?”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只对我这张臭脸?都没几个表情,还不如你刚刚说谢谢来得生动,这些年,没有人教你要多点温柔么?”
……
关于这些问题,林静安基本上都不回答,或者“嗯”一声。
周北逸有时候追着问一两句“嗯是什么鬼意思。”有时候觉得无趣地止了话题,但下一次又会换其他的问法。虽然,这些问题名目张胆地写着试探,反倒是让林静安心里产生一股不自觉的窃喜。
昨天,周北逸的腿恢复得不错,在男护工把他抗到轮椅上时,做完检查后,他他对林静安说:“干脆,你推我出去转转好了。”
林静安愣了一下,他嘴碎地补充:“不给你整点需要体力的项目,你这债也太好还了,隔了这么多年,加上利息,也不是你天天在病房守着我就行了不是,再说,我有没有提什么过分的——”
林静安觉得好笑,打断他:“没说不同意。”
“那就行。”周北逸笑出来,一张脸像是被点亮的油画,很是扎眼。
他很快收起笑容,像是意识到刚刚有些矮人一截的姿态,找补了一句:“你不行,我也得去。”
两个人走在风景并不是很美的,地方也不是很大,花也没有几朵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