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象被拿起,他看她眉目紧锁,歌声渐低,心想:这是上苍赐给他的幸运,是他一生的珍宝,是他可以自私到定要与她生个孩子的发妻。
鸿雁传书中她那句“待他日河清海晏,泰山巅,桂湖畔,蜀道旁,长城外,你我共赏月儿圆。”他记了一辈子。
一辈子啊,可以那么长,也可以那么短。
是太阳无数次升起落下的日夜,也是一睁眼一闭眼的芳华。
他提兵吃士,将了军。
是了,他有时真的很讨厌她,老是他不在就擅自做了决定。
没武功还敢攀悬崖;孤身跟群臣对峙国家理财与税赋;为流民钢刀在颈时还敢面不改色的压价。
偏偏他永远是最后一个心惊胆战听完的人。
“好苦的,你准备蜜饯了吗?”
“伸手。”
“哦。”
一碗桂花蜜被放在手心,暖暖的,还带着内力的余温。
又是几轮厮杀。
“将军。”
“哎!哎!哎!不对,张良……你走错了。”
“哪里?
绮凌咽了咽唾沫,开口:“马,马是……走田的,不能走日。这局不算,重来。”
“好。”
张良竟听话得不像帐前挥斥方遒,指令千军的谋圣,乖乖重新摆好棋盘,不咸不淡地问“所以,这局马走什么,走田吗?”
绮凌被说得脸一红,咬咬牙开口:“好吧好吧,嗯,算你赢,愿望是什么?”
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许久才因落叶飘过有了回应。
“来年你陪良一同去卫庄,盖聂那里下棋吧。”张良盯着绮凌不服输的紫眸,补充道:“明年开春。”
绮凌倏尔不敢直视那双温柔似水的眼,连忙低头假装摆盘:“你这人,从陪你一生到陪你走遍山川湖海到陪你抱辟疆的孙子,还有什么来着。嗯,总之再到这个愿望,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作为堂堂谋圣,你怎么可以满脑子都是恋爱,让别的仰慕你的人知道了怎么看。”
“良不在乎别人。”他拿绢布拭去她脸上留下的黄渍,仿佛宣誓一般“良只在乎你,生生世世,灯火阑珊处,唯此一人。”
绮凌的头埋得更低了。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淡笑开口:“好了好了,新的一局开始了。要最后一局的愿望才能成真哦。”
冷风吹过,如锋利的刀切在脸上。绮凌冻得有些发抖,直哈气暖手。
原来已是深秋。
张良伸手握住绮凌迟迟无法热起来的手,输送着内力。又撇过那刻意遮挡的衣袖,两枚棋子露出一角。
他终是咽下那口叹息,执炮走向中:当头炮。
不再管缺失在角落的车。
绮凌紧跟着把马跳。
张良推卒向前。
卒七进一。
绮凌略加思考也推着兵向前一步。
兵五进一。
……
“将军!”绮凌激动地落下最后一子,“这样凌就赢了!!”
她如释重负,望了望血红的残阳,喃喃自语,“原来这般,时间竟能如此快。”不过脸上还是露出小女生得逞的笑:“好了!最后一局!凌宣布就此打住。”
多么不公。
张良盯着那两枚藏在石座旁的车,轻声开口:“你的愿望是什么?”
音量比猫咪走路还要小,那点谋圣的不甘与认命于是也似涟漪般一带而过。
绮凌伸臂抱向张良,被他隔着厚厚的衣服紧紧揽在怀中,冰冷的面颊毫不介意贴在张良耳侧,笑的明媚,哑声开口:“咳,凌的愿望很简单,嗯,你要好……”
话语还未说完便消散,她的身影亦不见。素来沉稳的谋圣变得惊慌失措,起身寻去,恍然睁眼,空空院落,瑟瑟斜阳,厉厉秋风,已是黄昏。
如若方才。
耳边传来“哇——哇——”的声音
他本以是鹤鸣,粗劣嘶哑声却提醒他非也,亦是再说此前种种原来堪一梦。
声音愈发撕心裂肺,是最无情的乐章。这毕竟是最无情的季节:送走了仙鹤,冻死了幼鸟,凋零了百花,吹落了枇杷。
暗黄的枇杷叶亦是飘飘悠悠落下,最后盖住了棋盘上的帅。
这棋刚开局没两步:当头炮,把马跳。
于是一只手稳稳地推卒向前。
卒七进一。
又是一只手轻扫去帅上的落叶,接着未曾思考般倒推着兵向前一步。
兵五进一。
夕阳如血,残月初上。
漫漫长夜,随着棋子声落才刚要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