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并不只是故事而已。”薛怀矜含糊地“唔”了一声,“不过我往日落魄得很,不便把那些讲出来与你听。”
沈云庭本等着听故事,闻言眉梢一挑:“嗯?你别是随口吹牛的吧?”
薛怀矜似笑非笑,他的目光落在沈云庭脸上:“那些事你都不知道,那时你还没生出来呢。”
“薛怀矜你不就比我大了几岁吗?”
沈云庭不服,要和他闹,薛怀矜以腕做挡,摁住了她的拳头。
“五岁。”薛怀矜轻声叹息,“若是你早生五年,或许有缘得见北蒙的雪。”
上山的路难走,无名峰的路更是崎岖难行。
沈云庭抱着刀,怀里揣了两个酒瓶,晃晃悠悠地荡着,薛怀矜与她走到一处山头,只见群峰之间藏着大片的空地。
“这地方是……?”
“看不出来吗?”沈云庭下巴微抬,“这里头埋了上万个坟冢。”
“朱雀之祸。”
“你也知道。”
“四象守卫天道,自古以来,从未有过那么窝囊的仙山。”沈云庭耸肩,“万年传承,如今只剩伶仃一人了。”
“我瞧着挺好的,养出来的后生挺有趣儿。”
薛怀矜靠在柳树边,被沈云庭飞了一记眼刀:“起开,站人家坟上了。”
“哦。”薛怀矜往旁边挪了一步。
“踩另一个人头上了。”
薛怀矜:“你直说我该往哪儿站吧。”
“有草的地方都能站。”
“这些地方为什么没草?”
“烧纸钱烧高兴了,顺带手的事儿。”
薛怀矜默然不语。
后山山势和缓,仰头望去,只觉得无名峰的峰头近在咫尺。
望山跑死马。
待到二人行至山顶,日头已经西斜了。
沈君默的坟包简陋得很,野草丛生,沈云庭把刀搁下,抬手点了簇火,将野草烧了个干净。
薛怀矜抬手抚了下石碑,看清上面的铭文,淡声问:“这铭文是谁刻的?”
“林叔父。”沈云庭扫了碑上的字一眼,只记得依稀写着之乎者也云云,“你读得懂?”
“铭文说一生功过,我略知沈兄生平,读来不算太难。”
沈云庭瞧着那面灰扑扑的石碑,觉得薛怀矜在睁着眼说瞎话。
“凭吊古人,自然要喝酒。”薛怀矜拎起一坛酒,“沈兄,敬你一杯。”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水淌下来,薛怀矜直呼畅快。
“你不倒点儿在地上?”
“令尊还会显灵不成?”薛怀矜接着饮了一口酒,“酒是好东西,可别浪费了。”
有风起,盖酒的红巾被风吹走。
蓦地,沈云庭想到林风无来碧落乡那年,他也这么喝酒,一个人慢慢地喝,好像这坛酒怎么也喝不干。
薛怀矜与她一般大,竟也会露出同样落寞的神情。
她坐到薛怀矜对面,拎起另一坛酒。
“分我喝点。”
他们俩分坐着,石碑默然不语,夕阳落在石碑上,折出一线红光。
沈云庭瞥着碑上的字,依稀看出那上面几行尚可辨认的字,写的是——
百身无赎,四序空流。钻石埋辞,以列幽墟。*
他们喝空了两坛酒,仍觉得饥饿,沈云庭提着刀,要跟薛怀矜比一比,比谁先到碧落乡脚下。
眼下沈云庭已经到了,薛怀矜仍不见影子。
沈云庭脚尖点着树梢,喊他:“薛怀矜!”
“来了。”
“这都跟不上,你酒量太浅了!”
沈云庭在林梢腾跃,折向西行。
“这就是南亭山。”薛怀矜立在山头,仰头,看向其后面前不尽的青山,“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正巧没人。”沈云庭提着刀走上石梯,“再晚就有人来巡山了,快走。”
“凡人而已,能把你怎么样?”
沈云庭慢慢地走,山间的清风曳动绿叶,轻飘飘地拂过她的肩膀:“能骂我滚回家去。”
她蹬蹬蹬地跑下去,薛怀矜伸手抹了一把石墙,喃喃自语:“入了此道,竟还痴想着做个凡人。南亭养了一群说梦的痴人啊。”
他看着满山叠翠,轻声呢喃——
“想来是这南柯一梦功力上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