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倒是波澜不惊,继续询问:“第二,敢问樊夫人可曾想过如有一日重获自由,是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娘家,还是另有别的安排,又或者夫人以为离开了这县府,自己将流离失所、无处可去,更无人可依?”
樊夫人想了想,已经渐趋平静地回答:“即便回到家中又能如何,我的父母兄长还不是会想让我凭借自己的姿容攀上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我既不想回娘家,在这世上便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离开县府,我又能去哪?”
樊夫人苦恹恹地摇头。
许晚则是松了一口气,从容不迫地又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些,我倒是可以给夫人提供几个建议。一者,就如夫人所想,离开这个县府,你或许就活不下去。那夫人就安心地住在县府里,赵将军会吩咐手下将夫人当作兄嫂好生敬重、照顾起来。县府虽然不大,财力也不雄厚,但养夫人还是足够的。”
“二者,我们放夫人离开,给夫人盘缠和车马,天下之大,夫人想去哪便去哪,即使随便寻个人间仙境自此隐居,也不是不行。”
“三者,夫人可以想一想自己有什么营生可做。在夫人找到养活自己的方法前,还是可以一直住在县府,有赵将军的命令,想必不会有任何人敢轻慢夫人。若是夫人需要很多钱财做成本,我和赵将军也可以出资一些,就当是借夫人的,夫人既能日后归还,也可以每年分一点盈余给我们。”
“还请夫人明白,无论夫人做了什么选择,夫人的年岁都不老,更因为夫人生得貌美,这全天下的青年才俊没有夫人配不上的,只看夫人想不想配罢了。夫人不必用自己的姿容去讨好任何人,或许在其他大人那里需要,但是在我们在赵将军面前,永远都不需要。”
许晚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完最后一段。
樊夫人听罢,已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晚,觉得挪不开眼。她鲜少见过像许晚这样,看起来普通寻常,但是内心坚韧如磐石的女子。许晚或许出身不佳,也没有姣好的容貌,但是许晚有一套自己独立求生说法,并且能将这个世上给予女子的礼法规条气质如敝履。
樊夫人震惊了好一会儿,方才郑重地退开,到与许晚隔了一段距离,对许晚拱手作揖道:“许女郎一言叫人振聋发聩。女郎的建议妾身会好生忖度。无论妾身会选择哪一条,妾身都感念女郎与赵将军大恩。”
说着,樊夫人向着许晚,又向着赵云沉首下去。
樊夫人随后请辞。
等樊夫人离开后,赵云方才得空拆开将才许晨递上来的文书。
王三则是不能理解地道:“一个弱女子想在乱世中仅凭自己的力量苟活,哪有那么容易?”他深深地注视着许晚,觉得许晚想象得太美好了。
许晚倒是不以为然,“即便艰难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况且,也不是只有女子艰难,纵然你们身为男子,在投靠主公、从军、建业前,难道就不曾经历过九死一生吗?只是,更不容易了一些,我相信樊夫人可以做到。”
至少在这个时代,女子还没有完全被那套闺阁的教条束缚起来。
许晚这样说,王三便也不好再反驳。他们并着许晨,三人都沉默着,齐齐地望向坐在堂上的赵云。赵云一行一行地读过文书上的字,越读,表情越显得凝重。
许晚刚想张口问,怎么了?
只见赵云突然放下信函,严肃地道:“许晨、王三,即刻整肃大军,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夏口。晚晚……”赵云轻叹,“甘夫人她久病缠绵,因药石无医,已于三日前亡故。”
许晚好奇的神色僵在脸上,渐渐地变为哀恸。
她竟然忘记了,东汉建安十四年,这一年刘备的甘夫人病逝,而后才有了与东吴郡主孙尚香的婚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