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信封,递给了崔纪明。他从手上接过,取出信纸抖落开。
这封信是太子高廷亲手所书,上面没有多余的话,除了所托的出城之事外,只写了关于张奎武父子的家眷如何安顿。
张奎虎、张奎武兄弟与崔纪明,与先帝在位时同年参加武举考试,考试中各有所长,可畏英雄惜英雄。先皇在世时,广王高鸿还是太子,他提拔张氏兄弟二人为将军,而崔纪明则被先皇收入皇城禁军之中。
后来高鸿被罢黜,次子高渊被立为太子,高渊继承皇位之后为清扫高鸿的朝中势力,便将张氏兄弟派往边疆驻扎。而崔纪明与广王高鸿明面上并无过多交集,因此被留在了盛安皇城,此后二十多年几人极少相见,却一直在暗中书信往来。
几人对高渊打压武臣的行为都十分不满,他们与许多武将一样,都曾想过拥护广王谋反,却被广王明令禁止。广王仁爱,不忍与弟弟高渊兵戎相见,更担忧内乱时被外族趁虚而入,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苦。
是以,虽不被重视,可崔纪明与张氏兄弟二人还是听了广王建议,这也是南虞能维持二十余年和平的原因。自此一个在皇城深宫,两个在万里边疆,忍辱负重二十几载。
如今已年过四十,等来的却是对方的死讯。
崔纪明守卫皇城二十几载,在当今朝中地位虽比不上文臣,却算得上皇帝看中的武将,只听命于皇帝高渊,身为禁军统领的他一直被文臣称作冷面鬼刀,在看完信后竟露出一丝动容。
“你告诉殿下,明日夜里来北城门找我。”
“好,我会转告殿下的,请将军将信焚毁,我便不再打扰将军了。”
崔纪明眼神冰冷,扫了一眼柳南星,将信在灯火前点燃,直至烧成一堆灰烬。
柳南星抱拳道:“崔将军,告辞。”他再次翻墙而出,身影迅速隐没在黑夜之中。
崔纪明坐在床上,久久望着那堆灰烬,灯火照在他冰冷的眼中,仿佛点起了一星星希望之火。他突然干笑起来,笑声充满沧桑悲凉,他对着灯火感叹,仿佛灯火才是他的故人。
“你若泉下有知,也该看到了吧!原来还有救,南虞还有救,我们也还有救。”
橙黄的火焰在灯芯上闪动几下,似乎是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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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如约给了拓拔应乾上元盛景图,有人欢喜就有人愁,首当其中的便是尚书令杨晓攀和翰林院李青。一个因太子在皇帝面前得了势而不情愿,一个因虞怀苏这等民间画师骑在翰林院头上而羞愤,当然其余文臣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因被一个平民女子抢了风头。
李青、蒋冲、裴闻等文臣都因此事聚到了杨晓攀的尚书府,几人脸上都写满丧气,借着酒劲直抒胸中不满。
李青道:“这民间女子果然有些心机,竟让她真的办成了!如今又去了国子监讲学,真是骑到了我们翰林院头上。”
蒋冲一拍桌子,脸上带着不服:“她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有几分真本事!”
裴闻掸了掸袖子,有些轻蔑的看着二人:“如今二位还只顾自己那几分薄面,现在那女人可是将朝中文臣全都踩到了脚下。”
李青酒喝的多了,听到裴闻嘲讽变得盛怒:“裴闻!你以为你在这说风凉话,你就躲过去了?陛下还不是为了那女人不顾你礼部的谏言!你到底在傲气什么!”
与李青盛怒不同,裴闻并不将他看在眼中,说起话来仍旧满不在乎。
“哼……裴某可不敢傲气,只不过说些事实罢了,李侍诏若不想听可以不听。”
李青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冲到裴闻跟前。二人说话夹枪带棒的,眼看就要动起手来了,蒋冲适时出来当和事佬。
“二位,二位,咱们都是同朝为官,即便不念同僚之谊,也要看在杨尚书面子上,暂时先放下争执吧。”
李青朝裴闻甩袖,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蒋冲见二人不再针锋相对,看向了正位的杨晓攀,他正端着茶杯细品着,方才争执他没发一言。
“杨尚书,实在不能让一个女人欺压到咱们头上,朝堂可不是女儿家的闺房,岂容她游戏其中!”
杨晓攀冷哼一声:“现在倒想起我了,方才你们不是很有能耐?”
李青赶忙起身赔罪:“尚书大人,是下官鲁莽了。”
裴闻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不知尚书大人想如何处置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