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分睡两处,雷无桀本以为会一夜无眠,但却是迷迷糊糊睡去,还睡得很沉。
日间醒来的时候东妃已经离去,桌上却留着一壶热茶,还有一碟点心,那是每日早晨女宅的丫鬟们送来的晨点。
她拥被坐在床上,呆了半晌,才慢悠悠起身。在门外寻了个姑娘一问,才知众人早去了贯日亭赏景。
“玉楼春死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院子里的浣洗的姑娘们都炸开了锅,却不是大快人心的痛骂,而是弦弦若泣的叹息,倒是让雷无桀深感意外。
昨日玉楼春席上的神情大家有目共睹,有宾客至尚且是那般态度,还不知平日里如何苛待她们。
雷无桀对这命案不甚感兴趣,她记起昨夜子时前误打误撞在这附近看到了一个荒废的亭子,“我记得昨日就是到了这贯日亭旁边,怎么没了...”
她站在贯日亭边,四处望了望,努力回忆昨夜残存的画面,山上更深露重,那亭子破败不堪,在这香山上很显突兀和诡异。
循了个枫叶稀疏的方向走去,越走地上堆积的枫叶越少雾气越重,便知道她走对了。
凋敝的映月亭后靠着一座小山,山前就立着一棵干枯的小榆树,突兀至极。
雷无桀心想,这难道是玉楼春的祠堂?那她得去探一探了。
在那树周身摸了摸,没有什么异样的凸起可做机关,只是发觉这树格外得轻,她试着推了推,那榆树径直倒下,凭空出现一道门来。
洞里倒是有自然光线能看清个大概。
她探向石道深处,一时望不到尽头,便准备循着石道继续走。
变故便在这一瞬发生。
她右腿刚踏一步,身后忽闻一人叫自己名字。
“雷无桀!”声音急促短小,全不似平日那般从容淡然。
雷无桀侧转身子,余光只来得及纳入那道青衫身影,脚下一空,人失了重心便要往下掉。
从上飞速伸来一只大掌将雷无桀拉住,可上面的人脚下也无所依,随即被雷无桀带着一并掉了下去。
索性不是很深,三四个呼吸间,两人就一起落了地。
稳了稳身形,雷无桀挥开头顶飞扬的尘烟咳了两声。
她看清了同自己一道掉下来的李莲花,打量他周身,“你没事吧?”
总担着满身泰然自若的江湖游医,在这一刻染上了些许狼狈之态。雷无桀顿感新奇,还从没见过李莲花灰头土脸的模样呢。
她嘴角弯起弧度就想笑,却察觉了手中异样。
视线下移,雷无桀的手心还被握在那骨节分明的大掌中,指腹甚至触到了那掌心的细茧。
鼻尖充斥着日夜熏累的药香,细品还有一丝木质香,可雷无桀分辨不来,只觉得这香任谁闻见都知道这就是李莲花本人罢。
雷无桀的呼吸声蓦然停滞,他的手彷佛变作了烫手山芋,被她迅速地放开。
小姑娘记得李莲花不喜肢体接触,脸颊却没忍住红了一大片。
她不敢看李莲花的表情,却觉得手背肌肤脆弱得很,不然缘何麻酥酥的,好似叫那片青色袖角割伤了......
“我们是掉到了哪儿?”雷无桀掩饰般的开口,先循着亮光走了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且空间极大,家具位置摆放与香山客居有所不同,雷无桀猜是南胤人的习惯。
室内点了数十盏烛火,头顶悬挂着刻了字的木符,架子的陶罐上刻着眼熟的红符,正是南胤的标志。
既是祠堂那必然会供奉牌位,可这次与元宝山庄的不同,牌位上写的南胤文,叫俩人一时看不懂。
左右暂时出不去,两人在室内翻找起来。
雷无桀蹲到一处书架前,那书架半人高,却垒了四五十卷竹简,二三十本书。
有些书纸页已泛黄,约莫有些年头,有的还很新,翻开看了每页密密麻麻全是记录的人名和数字。
金满堂的名字确实每本都有出现,这些是账本,且以年为间隔,将每笔收支往来都记得一清二楚。
“账本。”雷无桀向李莲花扬扬手。
李莲花不急不徐地迈步靠近,接过账本细细翻看,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这玉楼春十年前很少邀请人来做客,除了金满堂,邀请的固定人物只有两人,一个是金鸳盟的四象青尊,另一个是黄泉府主。
这两人也应当是南胤后裔。
雷无桀粗略看了看竹简,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完全看不懂,因为是南胤文。
她顿觉无趣,冷不丁的朝后看去,李莲花挺立在旁,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雷无桀拍拍手站了起来,扶了扶腰,蹲了太久腰都要酸了。
李莲花看她扶腰蹒跚的样子,不自觉地抬手就要去扶。
手心却落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