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
父母都在面前,旁边,还有个恨他的兄弟。
但现在不是他该羞愧的时候。
他努力振作了一下,清咳一声,说:“就是,我们……”
他想说“我们家”,却觉得局促憋屈。
何况,现在真正遇到大问题的,不是他们“家”,而是那个有几万员工挣饭钱的经济体。
因此,他临时改口道:“罗家最近,遇到点问题。”
武文俐听他说“罗家”,似乎站位很抽离,潜台词里多少有点“其实不是我的错”的澄清。
可就算忽略这一层,她也没听懂他那句话的意思。
深思片刻,武文俐才难以置信,确认道:“什么?你今天组织这场聚会……是为了筹款?”
罗彦哲:“……”
武文俐环视一圈,面露狐疑,说:“难怪……这么早就走得干干净净!”
罗裕也皱着眉。
不仅因为儿子的发心,更是因为联想到,假如哪天自己不得不像儿子这样,朝圈子里的朋友们求助,极有可能也会遭遇这种结局。
人心隔腹,人情冷暖,人走茶凉。
从儿子跟他相似的交友模式可以反推,不管他们之前多么追求少而精的“至交”,到头来,恐怕结果也差不多。
有真情的可能没实力,爱莫能助;
有实力的可能没真情,求了等于给人看笑话;
有实力有情义的,可能没有共同兴趣,交集趋近于零,开不了口……
总之,给力的朋友这种东西,好像只能凭缘分;而缘分,又是玄学,自己做不了主的。
这么想着,罗裕眉头皱得更紧了。
罗彦哲看看自己爸妈——老妈一脸状况外,老爸虽然在皱眉,但显然是在开小差。
他无语。
自己家底还剩多少,您二位完全没数的吗?
武文俐分辨着他的脸色,狐疑顿时更深,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认为,你妈要把公司整垮吧?”
罗彦哲:“……”
这是真没数。
他叹口气,压抑道:“公司的状况,您真觉得没问题?”
武文俐中气十足,反问:“公司怎么了?”
罗彦哲:“……”
武文俐盯着他,郁闷道:“公司财务状况是很吃紧,可那也不是这一两天造成的!我回去的第一天,就找人问过,他们说,这是拖了几年的问题了!”
罗彦哲耐着性子说:“大病要细心治,慢病要耐心养。像‘牛黑’那种烧钱的公司……”
武文俐快言快语抢断:“谁说的那种瞎话?只听说过疾病用猛药!‘牛黑’就是一味好药!盘活它,罗氏能从中获益,大大缓解我们的盈利压力,为你所说的‘慢病慢治’争取时间……”
罗彦哲惊讶地看着她,气笑了。
但事情到这一步,他是真的,不能再任由他妈一意孤行,活在自己的梦幻里。
他语气冷静,态度笃定道:“‘牛黑科技’,是市场上最糟糕的公司之一!”
武文俐:“……”
她想再说什么,却被儿子抢断。
他用比之前更坚硬、更冷的口吻,直视着她说:“他们起步的时候,就烧糊了一家私募,后来产品又出大问题,久修不治!现在,您往里面一个劲地砸钱,那他们呢?他们有多少股东拿着您砸的钱解套,逃得飞快——您都看不见?”
突然被儿子这样责备,武文俐也激动起来。
讶然,也有点哆嗦,贴着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还有点语无伦次说:“逃、逃就逃!逃的就不是好的!他们的产品有救……”
罗彦哲再怎么克制,也气得浑身颤抖。
关于罗家破产、“父母早逝”的未来恐惧笼罩了他。
虽说那些记忆里,罗家破产后,他爸妈还在,但“父母早逝”必定跟破产相关啊!
之前,他是认为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但现在看来,如果他家在倾家荡产后,急速反弹,哪怕只是回到中产的生活水平,他爸妈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早逝”的!
由此可以断定,一定就是他家倾家荡产后,在生活出现新的转机之前,二老没挺过去。
换句话,以前只凭“未来噩梦”的影像片段,不确定倾家荡产是福是祸;但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倾家荡产这一劫,才是真正的要不得!
可他妈,作为即将亲手把他们推到那个劫数的人,还一点数都没有。
听语气,好像还不打算收手!
罗彦哲眼圈发红,气滞难耐,怒道:“就因为您偏听偏信,执迷不悟,罗氏要垮!我们家要垮!!!”
到底是说不出“早死”二字。
但说出口的这些,已够严重。
他话音强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