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高愠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元裳床边,蹲下身,小小声道:“阿姐,我害怕。”
元裳自小在高压训练中长大,对于这类情绪的感知既迟钝又觉得没必要,因此她只是冷冰冰地回应道:“你害怕的不是妖魔,而是未知。等真正见到的那一刻你就来不及害怕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自然安抚不了高愠幼小的心灵,他说着说着竟抽噎起来:“可我听人讲,自圣人出世以后,荒境灵力乍涨,那些邪魔妖佞的法力都增强了许多,不再是我们以前对付过的那些寻常魔物了……”
见元裳不说话,高愠又大着胆子道:“我也想不通……帝皇戎马倥偬一生,顶着满身的伤建立了王朝,给了百姓一个祥和安宁的大梁国。可帝皇日夜呼唤神灵,却从未有神谕福祉降临过,妖物横行的荒境却有圣人庇佑,这难道就是天命?”
元裳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坐起来,正色道:“阿愠,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信什么天命,高师父和元师父收养我们,不让我们忍饥挨饿,这就是我们报答的时候。记住了吗?”
高愠抽抽搭搭地止住话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犹如小鸡啄米般狂点头。
元裳无坚不摧的心终于还是软了下来,她摸了摸高愠的头,道:“阿姐会保护你的,实在不行你就抱住那个厉害的青嵘派老大的腿,他怎么甩你都别松手。”
高愠冷不丁地嗤笑出声,一个巨大的鼻涕泡顶在脸上,可把元裳恶心坏了。
“行了行了,快去睡觉!你方才耗费的体力可得好好补回来。”
*
翌日清晨,元裳一醒来,那股熟悉的浓稠血腥味又萦绕在了鼻端。遮天蔽日的雨雾将人间染成了血红色,让人都快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元裳一行人穿好蓑衣、戴好斗笠,下楼时赵良辅正扶额饮茶,“不知怎地,昨晚总是感觉心里不自在不舒坦。罢了,应该是我多虑了。”
客栈的胡掌柜携着一众村民进来,不等赵良辅开口,村民们二话不说开始跪下磕头。
“天师大人们,求求你们抓住妖邪,早日将这血雨制住!”
“是啊,求求大人们,还我们一个平静安宁的村庄。”
元裳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同高愠一起将村民扶起来。回头一看,高、元二位师父正在美滋滋地进行亮相,一口牙直咧到了耳根。
接着,胡掌柜率领村民们拿出自制的干粮和水囊,一一派发。
元裳领到了足以支撑一天的食水。一行人收拾妥当便出发了,直到走出很远,还能依稀看见村民们站在客栈门口不停作揖。
被血雨浸润过的路极不好走,湿陷下去的黄土一踩一个窟窿,拔出脚又要费一番工夫。更别提被红雨笼罩的视线了,能见度大约只有眼前一臂远,一通猛走要是发现走错了,后面的人能将前面带路的祖宗都骂出来。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山洞,一行人鱼贯而入,拿出干粮充饥。自以为早已走进了荒境,洋洋洒洒打开地图一看,实际才出了五里地。
沉默再一次笼罩了所有人。元裳走到赵良辅旁边,看见摊开的地图上歪歪扭扭画着条线,她问:“道长,这是我们要走的路?”
赵良辅点头:“这是胡掌柜画的,村民们平日采药打猎,从这里走都没有问题。”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声冷笑,“村民们打猎可以,我们进去抄家就不行了?什么狗屁圣人,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出来决斗,搞些黏黏糊糊的把戏算什么好汉!”
说话的人叫力泷,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和元裳一样是散修。力泷出发时放出了一只探路鸟,鸟儿刚刚飞到空中就被抖大的雨点给拍熄了火,再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因此他此时正在气头上。
力泷虽然话说得难听了一点,但道理是这个道理。真要正经比试,在座的各位不论单打还是协作,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可如今被这血雨困住,浑身的本领施展不开,当真是憋屈。
眼见士气低迷,元裳出言道:“我们应该只要翻过这片高岭就好了。”
身边几人都围了过来,元裳指着地图道:“既是圣人,自然不可能把庇佑之地搞得乌七八糟。这段岭脉正好是一个分界线,血雨若是朝着向下的地势灌进低洼,那就不好清理了。”
“你说得轻巧,谁都知道血雨不可能下在荒境里,可这天气走路都困难,还怎么爬山?”
赵良辅斥道:“赵芜,休得无理!”
说话之人更生气了,他站起来道:“说了多少次了,我是赵苍,赵芜是我弟弟!”
元裳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发现原来有两个生得一样的人。
另一边,赵良辅拱手道:“道友莫怪,这对双生子年纪尚小,说话难免不周到。”
元裳倒也不恼,拱手回了一礼,表示并不介怀。
元裳一心只想着怎样能缩短赶路的时间,她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