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六十二天】
这厢,只听李樯道:“今儿是哪阵风将曹狗你招来了?我可是你记得前不久就刚来收了一回鱼税,今儿怎的又来?还想继续盘剥百姓不成?”
曹统领深晓李樯乃是海寨寨主李蓉的外甥女,生得一张牙尖嘴利的面孔,不能多招惹,当下笑了笑,道:“别说这般难听,当心被河伯听见,要斥你一声大不敬了。曹某今日是奉知县老爷的成命在身,特此来为河伯甄选今岁的新娘,这泽海近些时日,有春汛之势,想来是河伯它老人家在龙宫之中寂寞难耐了。”
下一息,赵乐俪就感受到一双饱具审视意味的目光,俨若一双阴鸷的毒蛇,幽幽蔓延在自己的周身,她心内升起了一阵恶寒,掀起眼睑,不卑不亢地回视过去。
曹统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儿,道:“曹某看这位小娘子,生得好生俊俏,以前都不曾见过,李姑娘,你怎的也不引荐一二?河伯大人见到如此貌美的小娘子,指不定心情大悦,你们渔民今岁的收成,也会可观一些啊。”
李樯暴怒,抻腕抬刀,刀刃直指曹康:“曹贼,放你的狗屁!我家的姑娘岂能是你随意轻薄的?!你知晓她什么身份吗,她可是——”
话未毕,就被赵乐俪一个沉定温然的眼神,摁住了。
赵乐俪摇了摇首,示意李樯莫要多话。
赵乐俪容色澹泊,未有太多的风澜,道:“曹统领有句话说得不太对。”
曹统领闻罢,颇感纳罕,笑眯眯地望着她,眼神波诡云谲,温声问道:“哪句话不对?”
赵乐俪道:“按照曹统领的意思,海上发生春汛,是河伯在龙宫之中犯了寂寞,如此,那临安城春有洪涝,夏有荒灾,秋有地动,冬有寒潮,是不是都是各有神仙在发怒?临安城乃是受天子管辖,每岁四时灾祸连生,是不是天子没有给这些老神仙送去宫中的嫔妃,所以老神仙才会动怒?”
在曹康微怔的注视之下,赵乐俪言笑晏晏地问道:“曹统领是在拐弯抹角,指摘当今天子治理欠妥,才教京城的老神仙发怒吗?”
此话俨若一根惊堂木,当空砸落而下,在沉寂的空气之中,掀起了千层风浪。
曹康被震慑得全然说不出话来,容色有一些发白,委实没有料到这位温谨柔静的姑娘,气场竟会如此强悍,语不惊人死不休,教他一时之间难以辩驳,硬着头皮道:“曹某自然不敢妄自编排天子,曹某说得只是歙县的老神仙……”
赵乐俪温声说道:“徽州水系颇多,东面临海,加之位处南北交接之处,地势形成一个内在的闭环,每至秋冬时节,天候降霜,江海会结冰。而开岁逢春,霜冰融化,诸多冰雪融水,沿着西高东低的地势流淌,致使河床升高,歙县山多,地势崎岖,大多数的山口偏窄,融水途径山谷,容易成汛。”
赵乐俪抿唇笑道:“若是泽海之上真有河伯,它真有神通之能,为何不让他改动一番歙县的地势,将山夷平,将土地挪至内陆,这般一来,便不会有春汛,也不易酿成海涝,当地渔民的收成也能可观一些,曹统领,您说是也不是?”
曹康被赵乐俪一席话说得脸红脖子粗,身后所率领的一众官兵,亦是面面相觑,一阵持久的无言。
李樯闻罢,哈哈大笑起来,抚掌称道:“曹贼,你这下说不出话来了罢!你不是素来挺有能耐的么,我家姑娘不就是随口说了几句话、问了你几个问题,你就道不出话了?”
经此一对峙,李樯对赵乐俪佩服得可谓是五体投地,一口一个「我家姑娘」的唤。
周伯和他的两个儿子,亦是为之侧目。
曹康身为一县班衙的统领,在歙县呼风唤雨数年,从未想过今番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所轻侮,容色铁青至极,但不好直接对小姑娘发难,免得落人口舌,遂是将矛头指向了周伯一家,阴冷地笑了笑道:“看来你们周家家中无女娘的份儿上,只让上交三倍鱼税,哪承想,你们前三日上交的鱼税,缺斤少两,你们是不打算将河伯放在眼底么?!”
周伯畏惧地跪了下来,急急奉上采集而来的蚌珠,道:“曹大人容禀,这是小人家中瓶无储粟,委实填补不上重税,是以,小人带儿子方才出海一趟,海上采得宝珠一枚,特此来填补税缺……”
曹康见到了蚌珠,眼睑掠过了一抹精亮之色,一举捞过宝珠,细细查验了一番,确证了是真正的蚌珠之后,纳藏入怀中收好,道:“勉勉强强算是填补了税缺罢,只不过——”
曹康话锋一转,眸色馋涎地定格在赵乐俪身上:“光是有一枚蚌珠,根本不够给河伯塞牙缝的,若是有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便是锦上添花,河伯自然会很高兴的。”
一番话,说得周伯勃然变色。
他连声说不可,吩咐两个儿子去护住赵乐俪,却被官府的官兵,直截了当地踹翻在滩涂之上。
李樯怒不可遏,刀刃直指曹康:“曹贼,你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跟你拼了!”
李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