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七十四天】
温蘅闻罢,蓦然变了脸色,凝声说道:“你说什么?”
赵乐俪道:“温姑娘,我相信你方才也看到了,杨主簿杨翟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我们的命在他手上,就如蝼蚁那般,一旦上了贼船,就再无生还的余地。”
在温蘅惊怔地注视之下,赵乐俪道:“唯有反抗才是硬道理,不屈服,不妥协,放手一搏,纵任是命悬一线,总是能够觅寻到一线生机的。”
女郎的话辞,俨若沉金冷玉,声声叩击在了听者的耳膜之中。
整座地下船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陷入了一种滞重而死寂的氛围之中,众人的心律跟随着船窖之外的雨声,偕同震落下来。
温蘅低声哧笑了一声:“这番话,你到底说得轻松,方才你被杨翟抓起来的时候,不也是吓得两股颤颤么,明明害怕到了极点,为何今刻还要装作一副孤勇的面目呢?”
赵乐俪笑了一下:“若是方才我示弱的话,但凡有一点屈从,你知道等待我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她说着,朝着温蘅缓缓行前一步,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沉声道:“在抵达黑岩岛之前,我会被他们抓回去,被折辱,被轻薄,我会像一个支离破碎的玩偶,因为他们知晓我的骨子是软的,既不会反抗,也不会抵触。”
“若是我不反抗,我现在不会敢挺直腰杆,也不会有这一份底气,全须全尾地立在你们面前,同你说话。”
温蘅听得瞠目结舌,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头是一片僵凝的滞涩,教她久久不能言说。
也不知赵乐俪的话辞,是不是扎中了她心底那一片脆弱的地方,温蘅眸眶逐渐洇湿一片,看着她道:“你所讲述的道理,我其实都知道,我都知道!你以为我没有反抗过吗?你以为我一直唯唯诺诺任人折辱的吗?”
连续积郁了三个月的委屈、不甘的情绪,此一刻爆发了出来,温蘅抬腕捂紧了赵乐俪清瘦纤细的肩膊。李樯有些害怕温蘅会对赵乐俪动粗,忙不迭想要上前去襄助,但赵乐俪露出了一个坦荡泰然的眼神,示意她无碍,不必阻拦。
李樯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就这般侍守在近前,她身上其实还有伤,杨翟适才那一下脚,就差将她的内脏踹碎了。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整个人都是虚弱的,若是要拔刀战斗,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厢,赵乐俪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温蘅,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膊,道:“跟我说说,你这三个月都经历了什么。”
长期悬于温蘅心神之上的紧弦,猝然断裂了开去。
这般久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她经历了什么,在这种蔽塞压抑的环境之中,她再多捱一分一秒,都快窒息得要自缢了。
但不知是什么力量,到底还是支撑着她熬过来。
今日逃不出去也罢,万一明朝就有人回来就她离开呢?
温蘅盼着,候着,好不容易等来了要来就她的人。
只不过,她在深渊之中待了太久,心中积压诸多的痼疾,她暂时没能很顺遂地脱出身来。
也就是说,她尚未真正走出来。
她不信任赵乐俪一行人能够救她逃出生天。
但是,温蘅看到赵乐俪那一张温柔而深笃的面庞,没来由地,她心中起了巨大的动摇。
指不定,今番潜逃,能够成功呢?
周遭的一众被拐来的女郎,颇为躁动。
“方才杨主簿进来,整了一出杀鸡儆猴,莫不会是准备将我们卖去黑岩岛?“
“胆敢有反抗,他就会杀了我们!”
一些女郎感受到了一份莫大的惶恐,它如一丛阴郁浓翳的重云,罩在了她们的头顶之上。
有些人坐不住了,慌慌张张地提裙起身,趋步奔至窖门前,扬起腕子,忙不迭地叩着门。
“放我出去!”
“快来救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
“我不想被关押在此处!”
……
求救之声,杂糅着一片浓重的告饶之声,荡漾在了这一座地窖之中。
显得愈发凄厉。
但是,回答这些女郎的,只有死水一般的沉寂。
不论如何哭叫,戍守在地窖之上的守卫,根本不为所动。
他们根本不管这些女郎的死活,反应淡漠至极。
女郎们面容变得极其绝望,万念俱灰,瘫于地上呜呜哭泣。
其实,她们心中亦是非常清楚,这些官兵将她们抓进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卖给海寇,那些海寇会将她们继续转卖,卖至很远的地方。
他们冷漠得不近人情。
这一座歙县,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救下她们。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