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或许是休息得过多了,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夜里便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索性爬起来披上外衣,在院外走走。
方诸阁给莫念安排的这间屋子,屋后便是一大片竹林,紫竹斑斑,月影横斜,十分清幽雅静。
竹林后似是一方小池塘,有水流潺潺,细听,风声中还带着刀剑之音。不知是谁也深夜未眠,在此处练习刀剑。
莫念循着这刀剑之音向里去,竹影渐渐稀疏,让出一片开阔月色。
一方小小的池塘边上,苍青玄衣的青年于月下舞刀,刀势凌厉,刀锋所指之处,连月影也要避其锋芒。
是谢拂衣。
莫念有些意外。谢拂衣日日背着一柄长刀,莫念却从未见过他拔刀,哪怕在与那蛟龙对战,万分危急的时刻也不见他这柄刀出鞘。
这还是莫念第一回见到这柄长刀出鞘的模样。
这柄古刀仅看刀柄已隐隐感觉到威势,宝刀出鞘,果然如她想象中那般刀锋凛凛,锐不可当,刀锋泛着微微的赤色,仿佛带着灼人热意。
可惜,自刀柄处向上望去,刀身一半处被齐齐斩断,只余半截刀锋。这是一柄残刀。
真是可惜,莫念心中暗道。
刀如此,人亦如此。谢拂衣就有如这柄断刀,他的刀法卓绝,即使经脉尽断,没有灵力,还能将一柄残刀舞出这般气势,刀意大开大合,如灼目艳阳,势不可挡。
可惜,他经脉尽碎,体内无法留存灵力,即使这是一柄残刀,他也很难再驾驭这把刀。
莫念正暗衬间,谢拂衣凌空而起,当空挥出一道刀光,残刀嗡嗡轻颤,谢拂衣亦吐出一口鲜血,以残刀撑地,半跪在地上。
莫念一惊,下意识便想要出去扶他,但犹豫片刻,还是顿住了脚步。
他于夜深无人处练刀,恐怕也是不想旁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她如此时出去,不是平添他的烦恼吗?
莫念正欲转身离开,谢拂衣的目光却转向这边,“谁?”
虽然没了灵力,但感觉倒还十分敏锐。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莫念只好大大方方走出竹林。
“莫念姑娘?”谢拂衣面色苍白,勉强站起身来,但是扶着刀的手却止不住轻轻颤抖。
“我听见此处有刀剑之声,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莫念歉意一笑,“打扰你了。”
“你的刀法很厉害。”莫念真心赞叹道。
谢拂衣默然将刀收起,似乎并不愿提起与这刀相关之事。
莫念也无意揭人伤疤,并不多问。
莫念心念一转,忽然想到,谢拂衣去那小重山寻找白石髓,想必便是为了修复这柄残刀吧。刀已经毁了,却还一直带在身边,这柄刀对他来说,一定意义深重。
“谢拂衣。”莫念站在小池塘边上,望着月色,忽而粲然一笑,“我们在小重山,我杀了那妖蛟,也算救了你一回,是吗?”
谢拂衣点头,“是。”
若非最后关头,莫念姑娘冒险斩杀那妖蛟,他如今或许已经葬身蛇腹。
“那...”莫念笑意盈盈看着他,“我可以向你讨要一样报酬吗?”
“可以。”谢拂衣平静地点点头,“莫念姑娘想要什么?”
“我想要...”莫念眨眨眼睛,伸出一只手,“你的云锦张。”
最后在塌落的山洞中,替她挡住滚滚落石的云锦张。
莫念笑容明丽,带着几分任性,“那云锦张的颜色很漂亮,穿在我身上应当恰好。”
的确。
谢拂衣脑海中一时闪过,平静的湖面上,少女破水而出,一身红衫上滚动着细碎的水珠,波光粼粼。
那云锦张色若云霞,的确很合她穿。
谢拂衣并无犹豫,自怀中取出那绣帕似的薄薄一块,如云似雾,递给莫念。
“真给我了?”莫念宛然一笑,将这云锦张收起,“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拂衣点点头,面色平静,并无不舍或不满之意。
其实在小重山,他们联手对敌,也算不得是自己救了他,莫念心中一笑道。
“作为回礼,我也送你一样东西。”莫念看着他道,“把手伸出来。”
谢拂衣一愣,莫念抓过他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在他掌心。
灰扑扑的一块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其中却自有独特的灵气涌动。
谢拂衣僵硬地伸着手,“白石髓。”
他去小重山阿那湖正是为了寻找白石髓,可是晚了一步,白石髓已为莫念姑娘所寻得。
“莫念姑娘,此物珍贵,岂能作为回礼?”谢拂衣并未收拢掌心,这块看起来灰扑扑的石头静静躺在他手心。
云锦张再珍贵,终究是人力所造,但这白石髓却是可遇而不可求,谢拂衣心中明白它的价值,更不能坦然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