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家石料铺子。
铺子门前喷溅着大股大股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一个年轻男人蓬头垢面,脸上带着血污,怀里藏着两个沾着灰尘的馒头,跌跌撞撞跑进铺子,惨叫一声,怀里的馒头掉在地上,沾满鲜血。
“爹,娘,娘子,松儿!”男人抱着地上的一只小小残肢,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莫念踉跄着退后两步。
“救命,救命啊!”
前头传来紧促的呼救之声,莫念急急循着声音赶过去。
只见前方一户敞开的房屋中,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站在门边,大声呼救。
身后,一只身形高大的豺狼妖,尖锐的爪子上沾着鲜血和肉沫,眼睛绿莹莹的,大张着嘴,腥臭的涎水从牙齿上滴落。
一对年轻的夫妇死死抱着豺狼妖的腿,对着男孩道,““跑,快跑!”
莫念顾不得多想,拔出横秋剑向着那豺狼妖一剑斩去,却斩了个空。
那一剑穿透了豺狼妖的身体,豺狼妖毫无所觉,回身一爪穿透了那妇人的胸膛。
妇人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目光却紧紧盯着门口的男孩,“快跑,雪园,快跑!”
雪园。
莫念一下瞪大了眼睛,这男孩,是幼时的雪园师兄。
这里,是二十年前的平南城。难怪她觉得这街道如此熟悉。
这是雪园师兄的记忆。
这里是过去的记忆,所以这些人都看不见她,她也触碰不到这里的一切。
男孩满面泪水,看着身后拼死拖着豺狼妖的父母,终于咬着牙,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豺狼妖锋利的牙齿一下咬穿了那年轻男人的头骨。
豺狼妖掏出男人的心脏,鲜血自他尖锐的牙齿上,混合着涎水滴落。
莫念不忍地别过视线,跟随在那小男孩身后。
小男孩想要求救,挨家挨户拍响邻居的房门,“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爹我娘吧……”
孩童凄惨的哭声响彻了整条街,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恶妖作乱,这平南城的百姓,死了不知多少,许多人家已经死绝了,房门大敞,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这时正是大暑的时候,尸体很快开始腐烂发臭,引来苍蝇老鼠,啃食尸体。
剩下的人人人自危,家家闭门闭户,生怕下一个被妖怪找上的就是自己,没有人敢出来,便是亲人遇险尚不敢救,何况一个邻居的小孩。
麻木绝望的情绪在整个城中蔓延。
小男孩不知跑了多远,两只腿已经没了知觉,夜越来越深,空无一人的街道更加恐怖起来。
小男孩不敢在死了人的空屋里睡觉,蜷缩着躲在一间破庙里。
这里从前约莫也是热闹的,但是现在,神像倒在地上,威严的面容从中间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香炉桌椅散乱一地,再没有人来了。
小男孩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躲在高大的神像背后。
到底是个孩子,在这极度的悲痛和疲累之下,终于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睡梦中亦不安稳,不住地挣扎流泪,“爹,娘。”
“娘!”小男孩不知在梦中见了什么,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抱着自己小小的膝盖,泪流满面。
哭了许久,小男孩抬起脏污的袖口,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破庙里四处搜寻起来。
倒地的高大神像额心至下巴处深深一道裂痕,面容肃穆,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似乎正凝视着这可怜的小男孩。
小男孩捡起翻倒在地的香炉,藏在怀中。这香炉是铜制的,沉甸甸的,是他目之所及所能找到的唯一能作为武器的东西了。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但是街道上仍然是寂静无声,没有人敢出来。
小男孩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奔跑,被什么东西一绊,重重跌了一跤,掌心和膝盖都擦破。
回头一看,是一只断臂,已经半腐烂了,有白色的蛆虫在上面蠕动。
小男孩猛地别过头去,闭着眼睛继续向家的方向跑去。
家中院门大敞,那可怕的豺狼妖已经走了。
父母的尸体破碎,散落一地,血液已经干涸凝固了,发出古怪的味道。
小男孩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连滚带爬进了家门,“爹,娘……”
小男孩流着泪,将父母的残肢一点一点拼接在一处,好些部位已经不见了,拼凑不成完整的人形。
小男孩露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躺下去,躺在父母的尸体中间,浓郁的血腥味从鼻子里,嘴巴里钻进去,他却半点也觉察不到似的,嘴巴里轻轻哼唱着娘亲常常唱着的歌谣,哄自己入睡。
听着这不成调的歌谣,莫念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这小男孩的脑袋,可是小男孩感觉不到,只一遍遍唱着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