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自然知道这样的场面该如何应对,只是以开玩笑的语气朝付玠道:“五郎且坐,都是自家人这么拘谨做什么。”中间顿了顿,又转头朝谢归荑笑着:“你说我们家五郎何德何能,竟能娶到归荑这样的娘子!”
谢归荑执起刚端上来的茶盏,轻轻地用上盏拨去浮沫,细呷了一口,才隔着氤氲的雾气,抬头朝付征道:“是呀,他何德何能,竟然妄想和我谢家结亲!”
付征面容一僵,拧着眉瞪了一眼付玠,“五郎,你是不是哪里惹得归荑不快了,不好好哄着,让人小娘子连礼节也不顾,说出这样置气且辱了门风的话!”
谢归荑瞧着这出闹剧,慢悠悠地放下茶盏:“付玠他的确惹得我不快了。而且,我窃以为,我与付玠结亲那才真真是污了我建康谢家的的门风。”
付征的手刚碰到杯盏,便听到了谢归荑这话,眉毛蹙得更紧,语气也加重了些:“你这混小子,还不赶紧给人归荑赔礼道歉!”
谢归荑看到这里,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语调都轻快了些:“我瞧着道歉倒不必了,退亲就成。”
“退亲?!”父子两人一道朝谢归荑投向惊愕的目光。
“没错,退亲。这如今也不过是过了六礼中的前两个礼节,贵府连说好的一百二十抬聘礼也未来得及下,现在退亲倒还省事些。”谢归荑这话说得大方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
软刀子不吃,那只好来硬的了。
付征一改方才的神色,语调也跟着沉重严肃起来,“是你先前你与五郎闹出了那样的事,失了名节,谢府君这才纡尊降贵地来我们付家说结亲的事宜,我们家也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粗门,什么都没说可就答应了,你如今因为一己之私,这不是叫谢府君为难,岂不是叫这整个江州的人看了你建康谢家的笑话?”
这一套说辞下来,到还真是“有理有据”,他们付家一切也都是为了谢家考虑。
若是先前的谢归荑别说到不了这个境地,即使是到了,这会儿怕也是哭出来了,可惜了,她不是那个娇弱的谢家嫡女。
谢归荑听完面不改色,甚至扬了扬眉,拊掌笑道:“我从前竟不知您这般能说会道,舌灿莲花,这套颠倒黑白的本事,放在这小小江州城多屈才呀,合该去建康,随便投到哪个使君手下,做个幕僚,那应该很得器重呢。”
谢归荑这话一出,但凡不蠢,都能听出来她这是在变着法子折辱付征。
付征更是被她气得胡须发抖:“你作为一个大家出来的女公子,如此口若悬河,这就是堂堂谢家教你对待长辈的礼数么!”
谢归荑没有立时回答付征,反倒是气定神闲弹了弹杯壁,饶有兴味地反问:“长辈?我的叔祖都在建康,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我是谢家嫡女,你是我阿耶的下属,哪来的脸和我攀亲戚?”谢归荑说着起身,站在高位俯视着付征:“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月前你们付家那些龌龊腌臜的手段!”
是了,一月以前正巧是付征夫人的生辰宴,请的都是江州名门,原主于公是代表谢家,于私是想见付玠,自然要前去赴宴的。
酒过三巡她突然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便打算去偏房清醒清醒,没想到付玠正好在外头,她对付玠向来不设防,没多想便和付玠一起走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衣衫不整地和付玠呆在一处了,她又彻夜未归,自然引人遐思。
后来便有了谢府君纡尊降贵地登门“求亲”之事。
但是谢归荑穿过来后发现,其实那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原主脸皮薄又心许付玠,才生出了这些误会。
付玠也怕万一假戏真做了,谢家嫡女一个想不开自尽,那他们整个付家都得罪不起。
“归,谢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付玠脸色青白地看着谢归荑,手心里早已渗出冷汗来。
谢归荑怒极反笑:“误会?什么误会会那么巧?如今看来,我与你付玠退亲才是最好的结果!”不卑不亢,丝毫不让。
“你若执意这样,不怕惹人非议,不怕你谢家门风毁于一旦?”付征仍然不放弃,试图逼迫谢归荑妥协。
“我看在这江州,谁敢非议我谢朗玄的女儿!”门厅处传来一阵舒朗但中气十足地的中年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