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沁梅园待了太久,积雪打湿鞋袜受了寒,晚膳都未用,沈蕴便昏昏沉沉歇下了。
原以为睡一觉便会好起来,谁知半夜竟发起了高热。
浑浑噩噩间沈蕴只感觉长春宫上下忙做了一团,脚步声来来去去,寒夜将尽,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淡青色,沈蕴的煎熬却丝毫没有减轻。
“娘娘身子怎的越发滚烫了?”
“太医!太医!”
“水,快再去端水!”
“重新煎的药快拿来!”
“娘娘......”
浑身滚烫,头疼难忍,通身犹如被火燎般灼痛,胸口又有无数道冷箭穿向四肢百骸,痛苦和疲倦剧烈撕扯着神经,像是要将她彻底碾碎。
所有的惊叫与嚎哭,化作无数把锐利尖刀,刺破皮肉,研磨骨头。
痛。
真的太痛了。
无止境的痛苦终于拖拽着她去往深渊,剧痛与麻木交替席卷,疲惫的意识沉入无底的黑暗。
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蓦然抓住了她,唤她,“领儿......”
“领儿......”
“......领儿,快快好起来,祖母给你做了你最爱的芙蓉糕......”
所有喧嚣倏尔溃散,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焦躁像是在一瞬间得到了缓解,沈蕴费力地睁开眼。
辉煌宫殿被昏暗的屋子取代,只有一盏烛火微弱地映照着,老妇人拉着她的手,头发花白,却依旧神采奕奕,笑容慈爱怜惜。
“乖孩子,祖母知道你难受,祖母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泪水洇进了两鬓的头发,她像是高兴,又像是害怕,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紧紧攥着那双苍老的手......
双手回握,紧紧相贴,经年的苦难和离别仿佛从未发生。
——您真的没有离开吗?
所有的纷扰渐褪,温言细语终止,她终于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睡。
待重新清明过来时,一室安静,只有柳伊跪在她床前,大哭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墨娘和其他宫人站在一旁亦是默默垂泪。
这场景,沈蕴竟有种自己已药石无医的错象。
她无奈轻叹了口气,伸手欲安慰柳伊,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手腕都抬不动。
柳伊发觉她的动作,忙按住锦被,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太医说您不能再受凉了。”
“无妨......”沈蕴想说自己已经好些了,嗓子却哑得厉害,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动了动嘴唇,也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见此情形,柳伊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咽咽不止。
“娘娘刚醒来,还需要多静养,去外面候着,叫太医们进来看看。”墨娘连忙拉住柳伊,一边吩咐宫人烧水、煎药、炖汤,一边亲自将柳伊带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殿内逐渐安静了下来。
就耗费了那么一会儿精神,沈蕴便又感觉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偏过头,重新阖上了眼,始终没有去看窗边伫立已久的那道身影。
大病一场后,沈蕴更是连宫殿门都不再踏出,整日都在寝殿内养着。
精神也大不如从前,偶尔她自己一个人躺在长椅上,刚翻上几页书便能睡上大半日。
许是怕扰到她养病,长春宫比以前更安静了,静到细微的说话声都能透过窗户缝隙传进来。
“娘娘这次怎会病这么长时间?人看着都消瘦了不少。”
“说是染上了风寒,可病得那样重,又总不见好,风寒哪有这般磨人。”
“自沈老夫人去世后,娘娘便一直忧闷......”
“嘘!”未出口话被打断,“不要命了你,墨娘叮嘱过此事是万万不能提的。”
“唔......这几日宫外又增派了许多守卫,现在除了太医,没人再能进长春宫,哎,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个宫人的说话声渐远。
沈蕴没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仰靠的姿势,目光凝在近前琉璃曲屏栩栩如生的彩绘上。
——笼中鸟,水上萍。
——
挨到年关临近,皇宫上下开始忙着准备除夕宫宴时,长春宫也终于解封了,在禁足三个多月后。
这对沈蕴来说,也并没什么不同,后宫这些事从不会经过她手,她不过只是担了个皇后的虚衔。
但在解封第二日,几个嫔妃便要来长春宫给她请安。
沈蕴一贯不喜这些繁琐的规矩,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落得不自在。
从前后宫人少,除了沈持盈,就只有宁妃和刘昭容两人,她便免了每日的请安礼,如今添了新人,就更不愿给大家找麻烦。
且她大病初愈,实在没有心力去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