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妈妈思虑再三,朝车外道:“既侍卫,可否劳驾稍停一下。”
车外没有应答。
“既侍卫,可否将马车稍停?”常妈妈提高了嗓门。
“王爷吩咐,未到地点不许停车。”
“那既侍卫就边赶车边听老身唠叨两句吧。”
常妈妈往外坐了坐,与既明仅一帘之隔。
习武之人不喜将后背亮给别人,何况是这样近的距离,既明下意识警惕起来。
“我与阿久的关系,想必既侍卫是知道的。阿久并非我亲生的女儿,她八岁被我带进王府,一直同我在小厨房帮工。她自知不算王府的人,生怕给我添麻烦,一直过得谨小慎微。一个月前得蒙王爷赏识,能够近身侍候,可我也懂得,这……不算是个好差事。”
常妈妈顿了顿,“老妇说话直,既侍卫别不爱听。其中滋味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既明一边赶车,一边分神留意背后的动静。
“阿久小时候过得拘束,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她下半生能自在一些。阿武的病的确让我挂心,可若治愈阿武的代价牺牲阿久,那我情愿带着阿武一了百了,好叫阿久断了牵挂,为自己而活。”
常妈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既明听得云里雾里,正想着她为和同自己一个外人讲这些时,一把匕首冷不丁隔着帘子刺了出来。
既明反应极快,他闪身一躲,随即用左手勒住缰绳,右手将车帘一把拽下。
遮挡物不见了,常妈妈手握匕首再一次扎了过来。
既明侧目,躲也不躲,右手快速握住常妈妈手腕,用力一捏,常妈妈便吃痛地松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既明抓起掉落的匕首,反手一别便将凶器抵上常妈妈喉咙。
蓦地,他停住了。
“既侍卫,为何不刺?杀了我,再杀了阿武。”
马车停了,既明扭过头面带疑惑:“你要寻死?”
常妈妈方才出手的速度不快,方位也不准,更像是故意引起既明的反击。
“我们母子二人是阿久的牵挂也是她的负累,既侍卫今日杀了我们,是帮阿久解脱了呀。”
既明收回手,不愿去看常妈妈挂着泪痕的脸。他整理缰绳打算继续上路。
“既侍卫,即便今日你不出手。日后到了医馆里,老身也会想别的办法。”
“解脱不了。”
“你说什么?”
“常久,解脱不了。你们是常久所亲所爱之人,你们死了,她会独活吗?”
这大概是既明这两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常妈妈如梦初醒,脱离般靠在马车壁上:“既侍卫,咱们继续上路吧。”
客栈内,小憩后的严正卿状态尚佳。
“寻死?”严正卿嗤笑,“好一个舐犊情深!吩咐琼音,看好他们母子。若能将常武治愈,要几座宅子本王便送几座。”
“是。”既明领命。
“剑柄上的彩绳很别致。”严正卿洞若观火,眼底闪过一样的神色。
既明下意识将彩绳拽了下来,藏在手中。
严正卿轻笑:“你喜欢就戴着吧,倒显得你有些人气儿。”
“笃笃”进门的是阿久,她端着一盘绿李:“奴婢瞧着街上的绿李十分新鲜,买了一些。绿李清甜,王爷吃两个解解乏。”
严正卿拣起一颗端详:“模样圆润可爱,不知滋味如何?”
“奴婢自小在后厨帮忙,看果子还是有些经验的。王爷喜只管放心吃。”阿久抿嘴一笑,“奴婢还听说,豫中一代的红枣干似蜜甜,届时奴婢也买来给您尝尝。”
严正卿细细打量着阿久,杏眸粉唇,哭起来梨花带雨,笑起来顾盼生姿。
可是严正卿觉得还不够,他想,她若开怀大笑是什么样,若羞恼娇嗔是什么样……若她看向情郎呢?看向荣毅呢?那双眸子里是否藏着似水柔情?
严正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觉自己连日奔波精神都恍惚了。
“行了,李子放这,你们下去吧。”草草遣退二人,严正卿盯着手中的果子许久,缓缓将它送到了嘴边。
“既明你看。”合上门,阿久神秘地掏出东西。
既明定睛一瞧,是两颗绿李。
“咱们一人一颗。”有了上次送彩绳的经验,阿久不等既明反应,直接塞了一颗给他,“快拿着啊,怪不得惜言说你‘木头’。”
翠绿的李子是温热的,想来阿久藏了有一会儿了。
既明左手藏着彩绳,右手握着李子,嗫嚅道:“多谢。”
阿久猜到他大概是不好意思,便道:“你我共事一场,我便如同你杀敌时的伙伴,无需客气,以后也不用。”
说完又如同那夜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严正